岑可宣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也知道素色的清冷了?”她大为不解,那又是谁整日爱穿着一身白衣的?可眼前的人眸子沉了沉,分明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却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这令岑可宣更是不满了。
是了,他一直便是如此,从不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地无视旁人,如此地……傲慢清高,那些所谓的温柔有礼,也不过是表面罢了,实际上内心如何,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在想些什么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她最后只好放弃,小声将话题拉扯回原处,“为何瞧不见旁人,我方才猜得可对?”
“只是不想被人打扰而已。”他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并不避讳地如是回应道。
这便是承认了,岑可宣还想再说点什么,恰见他伸手取了酒壶,正不急不缓地为二人将酒杯斟满,岑可宣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而就在他抬起手腕的一瞬间,她忽然就瞥见了他雪白的衣袖处零星的一点血迹,触目惊心,惹得她的心猛然颤抖了一下。
这异样的神色同样引起了白莫寅的注意,仅一刻,他便明白过来,可是他表现得十分坦然,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我去换身衣服。”便起身离开了,仿佛仅仅是因为桌上的酒,弄脏了自己的衣而离席片刻。
夜风越发的寒凉,满桌的酒菜也渐渐淡去了热气,身子瘦弱的少女挺直脊背坐在石桌边,两只手搭在双腿之上,时而放松,时而攥紧,越发显得不知所措起来。紧张,忐忑,不明所以,反复地搅着手指,没有原因地开始心慌,越是心慌,越是沉不住气,他去了多久了?为何还不回来?
终于,她豁然站起身,而与之同时,前方的门随之打开了。
房檐之下,白莫寅靠在门口,颀长的身影熟悉又陌生,面容沉浸在月色和黑暗之中,模糊着看不分明,唯有那抹白衣淡若月光。只不过想起方才瞥见的那一抹红,岑可宣心中总有散不去的慌乱,一个人立在原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也只得轻声道:“怎么这么久?”
他确实在屋内呆了许久,背靠着门,灭了烛火,一个人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想了很多,但没有一件是能与他人启齿的,许多的事,只能埋葬在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压得越深,便越发无法说出口来,如此一点点地,将自己隔离于所有人之外,宛若孤立在雪山上的松柏,独自承受所有的寒风和凛冽。
无人理解,无人分担,这是他一早就明白的事情,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了孤独和沉默,无论是面对谁。
没有得到回答,岑可宣并未生气,小心揣摩着他的心情,约莫是不愿意旁人问得太多,她又道:“菜都凉了,我倒是吃饱了,你呢?”
那房檐下的身影,好似已经被夜色模糊了所有的轮廓,她听见他轻声回应道:“我也饱了。”
岑可宣再也厚不起脸皮黏着他,“那个,要不,我先回去休息了?”嘴上如此说着,脚下稍一迟疑,便打算自己先行回屋。
刚刚抬起腿要离去时,却偏偏瞧见他缓缓地伸出手,那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因抬手的动作,宽大的袖口因此而往后滑落了两寸,白皙的手掌摊开在不远之处。
“到我这边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宛若蒙上了一层纱,又似山涧的清泉渐渐流入了一汪深潭,再惊不起一丝波澜。
“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跳得快要从她胸口蹦出来。
“过来,到我这边来。”他再一次说道,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的声音带上了一抹不真实的感觉,岑可宣的脚不知道为何就挪动了,一步步走上前,伸手搭在他摊开的手掌上,他便收拢掌心握紧她的手,被他的力道引领着绕过平缓的台阶,手上熟悉的温度就这么传递了而来,“你……”
他拉着她寻了个地方坐下,两人并排着肩膀,像是多年的知心好友,又或是相知相许的恋人一般,在屋檐之下望着同一轮明月。
“陪我聊会儿天吧。”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