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没有想到傅灵运竟会走得如此痛快,他朝王道之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救下小子,今日之恩感激不尽。”
王道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道:“我听说小友执掌长安期间,不避权贵,任人唯贤,不问出身。如此看来,你本和我义军乃同道中人,为何非要拒我等于长安城外呢?”
刘驽沉默了半晌,道:“义军素有凶名,城破则百姓遭殃,我断不行此事。敢问先生,义军的道是甚么?”
王道之捋了捋胡须,“我义军自起兵以来只为铲除世间不公,让天下不再有门阀士族,从此人人生而平等。任何人都不可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更不得剥削他人,凡事须得亲力亲为,如此社稷安稳,万民归心。”
刘驽听后心中微动,然而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义军中人人生而平等,那么便不该有身份尊卑,为何黄巢、王仙芝还要各自称为大王、大将军,过着高人一等的日子呢?”
王道之面色如常,道:“义军中人虽然职位不同,但并无尊卑之别,不过职责有差异而已。”
“若真如此,该让黄巢、王仙芝两人冲锋陷阵,留着其余将士在营中宴会喝酒才对。”刘驽沉声道。
王道之听后微微一笑,道:“黄王乃是我义军首脑,岂能随便就上前线!?”接着声音柔和下来,“其实黄王生活节俭,处处以民为先,我相信他必然能带领义军开创出那没有尊卑的大同世界。”
“世人应有尊卑之分,只不过划分的方式应该是才学和能力,而非家世背景。如此初出茅庐的青年人才会有力争上游的决心,整个国家才能有蓬勃向上的朝气。”刘驽看出面前的王道之并非气量狭小的庸人,于是坦然说出自己的看法。
王道之听后目露异色,严肃道:“所谓的尊卑不过是让当权者凌驾于其余百姓之上的理由,他们本身不需劳作,却可以肆意掠取他人的果实,这种做法我实难苟同。”
刘驽道:“先生所言尊卑不过是劳心者与劳力者的区别而已,劳力者的收获在于自己,劳心者的收获却要借助劳力者得到。世人本就不平等,若是强行让他们平等,也只是假装出的平等而已。平等不在于出身,若是让懒人和勤快人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房屋,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会很快失去进取心,国家必将沉沦。”
王道之眉头一皱,似乎被刘驽的话击中了心坎,“若真如此,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世人的出身可以不平等,但出人头地的机会必须人人都有。只有这样,天下才会由有能力和才学的人执掌,而非落在那些如蛀虫般的世家大族手中。”刘驽说得两眼放光。
王道之连连摇头,“君言似是有道理,实际上却无道理。若论及任人唯贤,无过于科举考试。可世家大族财力雄厚,族中弟子易得名师教诲,因此天下读书人多出于他们门中。平常百姓即便想读书,哪里能得到甚么好的教导,即便参加科举也远远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因此所谓的机会均等,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恐怕难以施行下去。”
刘驽听后心中一动,想起黑鸦曾经向他报到过的王道之的出身背景,于是道:“我听说先生出身寒微,却是天底下第一流的才子。你那时若是参加科举,当能以状元郎唱出东华门外,为何突然中途放弃?”
王道之轻叹了口气,“老夫当年家贫,虽有入仕之心,但碍于父母身患重病,只能终日在床前伺候。当年若非黄王之父黄老员外慷慨相助,我只怕难以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局。如此可见,穷人即便有进取之心,但碍于现实,终究远远不如门阀士子,这个旧的、剥削人的世道必须要改变!”
刘驽听后颇不以为然,心中激动,一时间忘记了自身生死,指着两人身边的马车反问道:“既然先生以为人人都该平等,没有尊卑之分,不应该存有剥削,那么为何那些兵卒只能步行,而您却可以安然坐于马车之内。难道这就是您所说的平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