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合安婶看到的,则是一个满面尘灰狼狈不堪的小孩子,从嶙峋的山路那头十步一叩拜虔诚地往山上而来。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薛莹来感孝寺真正所求为何——总之不会是单纯的为她母亲求平安符,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薛莹确实诚意十足。
薛莹脚步踉跄,到合安婶跟前,已经无力说话,只是抬头无声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因为一路磕头薛莹额头上青肿了一大块,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十分可怜,合安婶虽然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于是便硬下心肠,道:“还能坚持吗?再往前半里地就是感孝寺了,到了那里你才可以歇息。”
薛莹用力眨眨眼,果然就在山的对面隐约露出了山寺的一角,这让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她顿时精神一奋。
不顾已经干哑得冒烟的嗓子,她无力地张着嘴巴用力喘了几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能!”
天色渐昏,倦鸟归巢,在袅袅的炊烟中,梵钟敲响,余音袅袅,令人不由放慢脚步,因赶路而显得浮躁的心情也逐渐平息下来。
“大钟丛林号令资始也。晓击即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一道声音响起,然而薛莹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人影。
合安婶停下脚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礼:“明途师父。”
“今天的野味很肥美,你将这位施主送上山之后,不如来陪我喝一杯吧。”那声音又道。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合安婶应了一句,带着薛莹继续上山。
又行约半里路,暮色中隐隐看见石栈尽头露出朱红色寺门,一身穿灰色僧袍的比丘尼站在门旁,静候她们二人。
待二人走近,合安婶行礼打了个招呼:“明经师父。”
明经师父看起来约有四十多岁,面容舒缓、目光柔和,对二人行了佛号,道:“这位小施主的来意,明理师叔已经知道了。她说,小施主所求之事,感孝寺的红色平安符能相助达成,不过,效用只有一年。而且,这位小施主需要留在这里修行六个月。”
六个月?
之前合安婶求来平安符救她一命的时候留在这里修行了一个月,所以薛莹原本以为她也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就能回去了,乍一听到明经师父说要修行半年,她难免有些意外。
不过,她也记得,上次合安婶为她求回去的是一张黄色的平安符。原来,这感孝寺的平安符竟然也按颜色划分等级,不同等级的平安符,对来求者的要求也不同。
而且,明经师父刚才说……
“效用只有一年?那,一年之后呢?”她问。
明经师父温和地看着她,回答:“再求。不过,能不能求得,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虽然这明经师父说话十分和善,但薛莹还是感受到了这感孝寺的傲气——也是,如果这感孝寺的平安符真的那么灵验,那它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合安婶也没有想到这次求符居然要修行半年,考虑到薛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她有些犹豫地看向她:“小姐,你要留下吗?”
半年。而且,一年之后还要继续来,如果运气好,感孝寺再赐平安符,那她就要继续留半年——这也就意味着,在她以后的人生中,她将有一半的时间需要在这山寺中度过。
她不由抬头,“感孝寺”三个大字在灰沉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肃穆,山中湿气重,太阳才刚刚下山,此时却已经开始有微微的凉意,鸟鸣从远处传来,更显幽冷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