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来的蛮夷,居然敢在我家当着这么多尊贵的客人的面爬树?看小爷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手握弹弓的少年年约十二、三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因此,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方才的做法,极有可能造成摔下树来的人受伤骨折。
“你看什么看?你还不服气是不是?”面对着夏霜寒一双蓄满愤怒与戾气的眼眸,手握弹弓的少年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但似乎是考虑到示弱会伤及自己的颜面,故而面对着面前不肯屈服的蛮夷,他便再一次举起弹弓,瞄准了夏霜寒的额头。
飞速抬手抓握间,迎面飞来的石子便被夏霜寒握在了冒着血的右手心里。随后,用力将带血的石头掷回少年脚边的她,几个箭步迈上前来,眼疾手快地在少年采取有效抵抗之前,就伸手扭住了他的胳膊。
手臂被反剪在背后,膝盖窝里被夏霜寒狠狠踹了一脚的少年,“扑通”一声站立不稳地跪在了石板路上。
与此同时,就在少年痛苦地叫骂着“你这胡人,你死定了,你知道我是谁吗”的时候,单脚踩着少年膝窝,单手別着少年胳膊的夏霜寒,眼神狠戾地转向几个欲走上前来帮助少年的家丁道:“奉劝你们一句,在动手之前,最好先搞搞清楚我到底是谁,否则惹毛了我,就算你们待会跪地求饶,我夏霜寒也是不见血不罢休的!”
姓夏、胡人、身份高贵、身带杀气,联想到这四个要素,即使是没见过忠义乡君本人,且不知道她芳名为霜寒的人,这下也完全猜出了她的身份。
“少爷,您快别闹了!您知道吗,您现在辱骂着的乃是圣上亲封的忠义乡君,襄阳王世子妃!”勘破了夏霜寒真实身份的家丁们,一个个都走上前来劝说道:“少爷,您还不赶快乖乖认错,起来向忠义乡君赔个不是?”
“认错?赔礼?凭什么?”得知夏霜寒究竟是何身份的少年,略微有一些愣怔与慌乱,但很快,联想到自己的亲姑姑正是夏霜寒的婆婆的他,便仿佛找到了依仗一般昂起头来,扭头朝夏霜寒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快点放开我,否则,当心我到我姑姑那里去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告我一状?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抬起腿来一脚踩在少年后腰上的夏霜寒,一边压迫着这张狂的少年弓下身去,一边冷冽地勾着嘴角道:“小子,想当年我第一次用马鞭抽得对手跪地求饶的时候,你还被奶妈抱在怀里找奶吃呢,想跟我斗,十年之后再说吧!”
“还有,告诉你小子,我瞧不起你你知道吗?背后偷袭、暗箭伤人,这都是些下作小人的鬼祟伎俩。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了,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长辈来替自己出头,你当真是个男人吗?整个一软脚虾!你若当真是看我不顺眼,光明正大地骂上来也好,打上来也罢,我奉陪到底就是了。文不成武不就,尽会在背后弄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窝囊废三个字,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我不是软脚虾!我不是窝囊废!”被夏霜寒踩着后腰跪伏在地的少年,显然被她的一番话狠狠地刺痛了自尊心,于是只见他扭头不服道:“有本事你现在放开我,咱俩光明正大地打一场!我还就不信了,我能输在你手里?”
“好,这才像是男人说的话,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是输了,乖乖给我低头认错道歉,我要是输了,随你怎么处置。”
眼看着夏霜寒松开手来退后几步,还了少年自由,且站起身来的少年也当真撸胳膊挽手袖地预备打一场,从来没想过自己前来拜寿还能看见这番奇景的众人等,俱都惊了个目瞪口呆。
永安候府里,谢氏的哥哥、弟弟们都在前头待客,故而这院子里,仅有与夏霜寒差不多年纪的,向长辈们见过礼后就出了屋子的年轻人。
于是乎,在在场所有客人的辈分都不比夏霜寒高,且绝大部分人的身份并不比夏霜寒尊贵的情况下,明白就算自己上来劝阻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效果的众位客人们,纷纷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
身为客人,选择观望也就罢了,身为主人却不能不管这件事。只不过,就在某个身为那少年的哥哥的、且方才一直在园子那头待客的年轻男子意欲出声调停这件事时,在场众人中身份最高贵、握有的权柄也最大的苏逸兴,出言制止了他。
“事情因你弟弟卓亭先出手伤人而起,在他还没有受到教训且不愿意道歉的情况下,你就想这么走上前去阻止、调停,你这护短护得,莫不是以为我的世子妃好欺负不成?”
苏逸兴的言论让那试图走上前去的青年,在脸色几变后收住了脚步。而苏逸兴目光所向之处,已然在开阔地上摆开架势的夏霜寒,也抬手示意过谢卓亭,他可以从任何一个他喜欢的方向,以任何一种他最自信的招式,攻过来了。
尽管在陆绍云、林熙然、苏逸兴这些一等一的高手看来,夏霜寒的武学造诣当真是非常浅薄。只不过,对付谢卓亭这样只会几招花拳绣腿,且体格并不强健的少年,夏霜寒以一敌十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见着拆招、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夏霜寒就在掌握着力道,只给谢卓亭造成了数处皮肉伤的情况下,又一次死死地将他压制在了地面上。
“怎么样,现在认输了吗?死心了吗?”扭着谢卓亭的胳膊单膝压着他的后腰的夏霜寒,淡笑道:“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肯不肯道歉了?”
“哼,今日确实是我输了。”在无可奈何地认输后站起身来的谢卓亭,愿赌服输地认认真真地道了歉,随后便志气满满地向夏霜寒下战书道:“但是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输了。你瞧好吧,我日后一定会打败你的!”
落败的谢卓亭,眼中有着熊熊燃烧的不肯服输的斗志,且完全没有狭隘的怨怼、记恨、仇视等负面情绪,于是乎,认定这小子知错能改、孺子可教的夏霜寒,善意地多说了一句。
“就算你日后能打败我这么个女人,也没什么可炫耀的,现如今的外金吾卫副统领陆庭轩,十二岁便只身入了军营;在京兆尹衙门任职的林熙然,十六岁就通过层层考核成为了武举人;还有你表哥苏赭晨,文韬武略样样在行;倘若你的目光不能放得长远一些,而是始终盯在我身上,那么你人生的广度,也就只能拘囿于方寸之地了。”
夏霜寒的一席话引发了谢卓亭的深入思考,而认为此间事了的她,则完全无视旁人地转向一旁的某位家丁道:“距离这里最近的,通往内院的门在什么地方?”
“在,在西边。”被问话的家丁垂首唯唯应诺道:“世子妃请走这边,小的这就带您去。”
闻听此言正欲迈步跟上家丁的夏霜寒,最终没能如愿以偿地及时离开这里。因为,在旁边观战已久的苏逸兴,由于记挂着她右手上的伤口,而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说这个?”转身见到苏逸兴的夏霜寒,很快就弄清了他拉住自己的目的,于是,她满不在乎地一挑眉道:“自打去年年初开始,受伤流血对我来说就成了家常便饭了,我几次历经生死,这么道小伤口,对我来说,和被蚊子叮了一下没什么区别。”
“不行,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找人给你处理一下。”
眼见苏逸兴要为了这么点小伤催人去给她拿药箱,倍觉小题大做的夏霜寒,迈步走进身侧的一座亭子里,抓起桌上的酒杯,便把清凉的酒液全都泼在了自己的右掌心里。
晶莹的酒液洗去了夏霜寒掌心里的灰尘、泥土和残血,因为酒精的蜇痛而微微蹙眉的她,摸出自己的手帕往手上一吸、一包,随后道:“现在好啦,伤口处理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你......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像女人的女人!”被夏霜寒豪迈的举止弄得一瞬间哭笑不得的苏逸兴,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的这种行为才好。
“那你就把我当个男人吧!”一耸肩一摊手的夏霜寒撇撇嘴道:“我现在要回到内院里去,安抚那些还在为我牵肠挂肚的小美人了,世子爷,你可千万不要太嫉妒、太羡慕我啊!”
“......”夏霜寒的应答,让包括苏逸兴在内的,听闻这番言论的男子们都克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而因为自己方才被揍了一顿,故而彻底服了夏霜寒的谢卓亭,则最先发声道:“世子妃姐姐这么有男子气概,作甚非脱生了个女儿身?”
“乱套什么近乎,那才不是你姐姐!”面对谢卓亭这种,前一瞬还胡人胡人地叫骂着,后一瞬就可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地叫姐姐的行为,苏逸兴只想控制不住地翻白眼。
与此同时,就在园子里的这场骚乱彻底平息下来的时候,十少爷谢卓亭被忠义乡君揍了一顿,随后敬服地认错道歉,并下决心从次日开始用功习武的事情,也传进了永安侯府的诸位上位主子们耳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