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天入海,由明转暗。
从石海峰一路飞来,绯红的羽色在日光下耀眼,在黑海中幽森。它的眼更凶,红色映衬出它的愤怒,像一团深海中不灭的火焰,燃遍黑暗,灼穿淤泥,飞入地下另一世界时,又像极了狠毒的翎箭,飞速越过这一道道楼宇,这里灯笼微光、终日晦暗阴冷。
“诛!诛!”昂首凶恶地叫了两声,滑翔飞入那常人无法忍受的寒苦之地,扑腾两下翅膀,落在坚硬如铁的冰面上。
念想容满身白霜,兴许是听见了翅膀的声音,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惹得拷链在地上磨出声响来。
“你怎么进来了?”声音里透出一丝奇异。
“我答应过你,待到她找到龙川时,我会助你出去。那时,我便会进来见你。”说话间,鸟儿已化作一男子,衣着红黑相间,身披玄色斗篷。
念想容不及他说完,便转了身来,锁链即使沉重,双手仍是立即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声音有些颤抖的,“她找到龙川了?她是如何找到的?”
“也许这是天意,有人想把她身上的洗魂香归还于飞天,自动为她引了路。”他娓娓道来,一如他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一样冷静。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的相貌,曾经的妙丹青,现在的念想容。
一半完颜,一半附着裂纹伤痕。
这本是一张让人生厌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当初在地狱里听见这个女人的事迹时一样,让他感觉到内心震撼。
一个凡人女子,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能为了龙川在几百年前与天抗衡,纵使成为两狱追杀的魂魄,也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哪怕偷用禁法、忤逆天意,不计任何灰飞烟灭的后果……
“归还?……不,不行……”念想容摇了摇头,“洗魂香不能给飞天,否则我的苦心就白费了……”
妙丹青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锐痛,倒抽一大口气,整个人猛然惊醒!
怎么会这样?就好像自己是个死人,突然又呼吸到了氧气一样。
丹青贪婪地大口呼吸,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缓过来。
可是所见之处都是茫茫白色。
这种纯白色,让她觉得很熟悉。
对了,我好像从悬桥上掉了下去,难道……
妙丹青不太确信自己是不是胡思乱想,刚爬起来,就看见眼前有一道人影,戴着斗笠的身影,这次她一眼便认出了。
“你……”慢慢站起来,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你既无防人之心,又无牢靠的武功防身,如果你想死,很容易。”斗笠人一动不动,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是在说我么?
妙丹青摸摸脑袋,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上次教给你的招式,为何不练?”对方口气很是不悦。
“啊……我……我一直在逃难哎,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躲避追杀,是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哪里有精力去练功啊?”
斗笠人自是不以为然,深深叹了口气,稍许停顿道,“那你还记得上次教给你的招式吗?”
“招式……”妙丹青努力回想,跟着比划起来,“好像是……这样……这样?”
看着面前不知所谓的比划,斗笠人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一出手,将正迷糊回忆动作的妙丹青拍了出去!
“啊!”妙丹青揉揉中掌的位置,一股寒气疼痛乍然传来,又很快消失。想想也是窝火,蹭地站起来,刚要说话,对方先开口堵住了她。
“我给你的这幅身躯,是何其出色!你却不知上进,我教给你的招式,丁点儿都没有修习。内力不通,发功不稳,真不知道你还能撑到几时!”
面纱虽遮住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那因生气而微微颤抖的轻薄身躯。
见对方对自己如此狠铁不成钢,妙丹青心里亦是大大得不快!苦笑道,“呵……能撑到几时?我还不想撑了呢!还有你给我的这幅身躯,我只觉得它给我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你以前所干下的好事,现在都是我这个无辜的人替你去背锅!”说的激动了,丹青直指斗笠人。
这简直是反了!
伸手掰过妙丹青的手腕,丹青只挣扎了一下,就被制住了身子,对方纤细的手指冰寒刺骨,如胶水一般立即死死附着。不过她甚是不服,一条腿已经跪了下来,另一条却倔强地撑着,疼得她额头汗密密地下,咬着牙道,“你凭什么这样控制我!每次遇到险情,都是那些曾经跟你或多或少有点交集的人搭救我,你从来都没正面出现过,只不过随性把我召唤在这里来,还只是看你蒙着面纱的样子……就算你给了我一条烂命,可在我心里,你跟他们比差远了!”
“你!……”斗笠人怔住,没想到这个灵魂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膝盖跪得生疼,妙丹青感觉掰她的力道稍稍有些弱了,立即愤怒地甩开那只冰凉的手,对方竟然没有继续去牵制她。
“嘶……!”甩开的一刹那,手腕处的皮肤似乎也被撕破了!妙丹青低头一瞧,那五指太过冰冷,竟将自己冻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