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言语失检要是有,两宫太后不妨面加申饬,令其改过自新。”
这个说法公私兼顾,立言亦很得体。曹毓瑛心想,都说醇郡王庸懦,为避嫌疑,不会有仗义执言的举动。但是现在他知道如何建言才动听有效,看来这两年的历练,竟大有长进了。
于是,他就在醇亲王府拟了个奏稿,然后问道:“七爷得先跟六爷碰个面儿吧?”他的意思是,奏稿最好先让恭亲王过一过目。
“当然。咱们一块儿走。”
恭亲王看得很仔细,提议改动一个字:“窃恐传闻于外”改为“窃恐传闻中外”。这是暗示慈禧太后,在京城里的各国使节也在关心这一次的政潮。
事实也确是如此,但总有点挟外人以自重的意味,文祥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没有说出口来。
这样的稿子,曹毓瑛真是一挥而就,大意:
议政以来,未闻有昭著的劣迹,被参各款,又无实据。至于说召见奏对,语气不检,到底不是天下臣民共见共闻,窃恐传闻中外。如果骤尔罢斥,恐怕引起议论,似于用人行政,大有关系。
“这么说,行不行?”
文祥把他的话想了一遍,点点头说:“就照这意思写下来再看。”
最后是他自己的命意,加上以“臣愚昧之见,请皇太后皇上,恩施格外,饬下王公大臣集议,请旨施行”作结。
这个奏折递到慈禧太后手里,她掂得出分量。心里气愤,但能抑制,她很冷静地估计自己的力量,决还没有到达可以独断独行的地步,因此,立刻作了一个决定,接纳醇郡王的建议。
于是她召见文祥、李棠阶和曹毓瑛,除了抚慰以外,把折子交了下去,吩咐传谕王公大臣,翰詹科道,明天在内阁会议。
这一来,外面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第一,召见三军机大臣,把前两天明发上谕中“你们大家”这四个字,作了有力的澄清;第二,恭亲王逐出军机一节,必定可以挽回。
因此,这天到内阁来赴会的,特别踊跃,而且到得极早。但是会议却迟迟不能开始,因为倭、周两阁老以及协办的瑞常不曾到。
再一打听,说是两宫正在召见。这是为什么?莫非事情还有变化?大家都这样在心里怀疑。
这是因为慈禧太后听了倭仁的奏报,说恭亲王不但没有悔过之心,而且多方联络王公大臣,决定反抗到底。她虽不全信他的,但自己觉得对文祥所说的那番话,显得自己有些怕事,急于想收回似地。
如果这一天内阁会议下来,联名会奏请求复用恭亲王,不但太便宜了他,以后怕越发难制。
而且大家一定会这么说:到底是妇道人家,只会撒泼,办不了正经大事。如果落这样一个名声在外面,以后就不用再想独掌大权了。
为了这个缘故,慈禧太后决定把事情故意弄的复杂一些,好让别人猜不出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