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想了一会儿,嘴角浮起狡猾而得意的笑容说道:“他不是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吗?那就让他保举好了!“
“妙!”宝鋆抚掌笑道,“请君入瓮,看他如何?”
“还应该这么说,他如以此举为有窒碍,当然另有制敌的好办法,请他拿出来,我们追随就是了。”
“这个说法也甚妙。不过,我看此事要跟博川仔细商量一下。”
“当然。”恭亲王答道,“你那里派人通知他,明儿早些个到里头,大家先谈一谈。”
第二天刚亮,恭亲王就已进宫,而文、宝、汪三人比他到得更早,看样子已经谈了一会儿,说的还是战事。恭亲王便只谈同文馆的事。
文祥皱着眉说道:“也不尽是功名利害之念,还有门户之见、意气之争,加上倭翁门下有位,守旧守得莫名其妙的人在,事情自然更难办了。”
大家都意会得到,那“莫名其妙的人”是指以《太上感应篇》为大学问的徐桐,“此人何足挂齿!”恭亲王满脸不屑的神情,“翁同和怎么样?”
宝鋆轻蔑地说道:“凡是可以标榜为正人君子的事,他是没有不赞成的。再说,他那清华世家,叔侄状元,肯‘拜异类为师’吗?”
“这就不去谈他了。”恭亲王转脸又问文祥,“怎么说还有‘门户之见’,什么‘门户’?”
“‘朱陆异同’不是‘门户’吗?”
所谓门户,说穿了就是理学向来以程、朱为正统,视陆九渊、王阳明为异端,学程、朱的只要能排斥陆、王,就算卫道之士。
倭仁是程、朱一派的首领,而徐继畬是讲陆、王之学的,博览通达,不肯墨守成规,无怪乎那班“卫道之士”跟他水火不相容。
恭亲王勃然作色:“这叫什么话?打我这里就不能答应。程、朱也好,陆、王也好,贵乎实践,请他们来试试看!”
众议纷纭,且不论是非,要消除阻力,亦不是一味硬干所能济事的。
而且倭仁是慈安太后秉承先帝遗旨,特简入阁的大臣,不到万不得已,亦不宜予以难堪,因此都认为忍下这一口气,尽量采取比较和缓的办法解决。
当天便由恭亲王照此入奏,慈禧太后立即点头认可,她对这方面完全信任恭亲王,因为她虽讨厌洋人,但赞成总理衙门原奏中“师夷人之长技以制夷”的宗旨。
这几句话,却很合她那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洋人枪炮,足以左右战局的情形,这一点她也是非常了解的。
从养心殿退了下来,文祥、汪元方两人,衔命到懋勤殿去访倭仁,传达旨意。倭仁拙于言词,开口“人心”,闭口“义理”,几人谈了半天,不得要领。
转眼半个月过去,倭仁依旧受那班卫道之士的拥戴,“力持正论”,而“加按察使衔”的“总税务司”英国人赫德,为了襄助筹办同文馆的事,却起劲得很,天天穿了三品官服到总理衙门去“回禀公事”,请教习、选教材、定功课等等,一样样办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