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的丘陵连绵,黄色的稻浪上下起伏。湛蓝的天空中阳光直射下来,抬头望去,五彩的光晕炫目,刺得人不得不低下头躲避过于强烈的日光。
时近中午,中巴车晃了一路终于到了车站。宋嘉提起书包等着下车。一个小时的车程几乎都在盘山公路上转悠,从来不晕车的宋嘉也觉得难受得不得了,不过看看过道里箩筐背篓挤成一团,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宋嘉!宋嘉!”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宋嘉一转头,从车窗看出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正朝他猛挥手。
好不容易下了车,那个男孩迎上来,利利索索地把宋嘉手里的包接过去,然后他打量宋嘉几眼,一下笑开——男孩子的眼睛特别精神,他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说:“我是李君铮,你是宋嘉吧?”
宋嘉看着男孩黝黑皮肤上明亮的眼睛抿抿嘴:“我是宋嘉,你是铮哥?”
“嘿,喊啥哥嘛,”李君铮很豪气的一挥手,“都是一年的。”他指指站在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说:“那是我哥哥,走嘛,先过去。”
年轻人是君铮的哥哥,叫李君尘。比起弟弟来要寡言许多。宋嘉听李君铮讲,他们兄弟俩八字里一个缺金一个缺土,“名字还是大伯公起!”君铮笑着说,看宋嘉一副茫然的样子又噗嗤笑了一声——李君铮实在是很爱笑,他解释道:“就是你外公。”
宋嘉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今天是三角镇的赶场日,到处都可以看见背筐挑担的农人,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即使到了中午,也还热闹得很。君铮君尘除了接宋嘉,也顺便利用这个机会做做生意。
宋嘉站在边上饶有兴趣的看,兄弟俩卖的是他说不上名字的草药。君铮说这是他们从山里采的,治胃病头疼什么的,大概能卖上个百十来块钱。
“宋嘉,你饿了没?”君铮忙活半天想起来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心想不好。来之前他爸爸专门耳提面命地告诫他们兄弟俩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城里的小弟弟,李君铮一边抹汗一边赶紧转头问。
宋嘉摇头,他实在又累又困,倒是不怎么饿:“刚坐车,不想吃。”
他咬字又亮又脆,完全不同乡音的混浊。少年长了一副好相貌,穿戴得齐齐整整往那里一站就很是出彩。乡人们路过都不免多看了几眼,和君尘兄弟熟悉的人就打听起来。
“你是李茂慎的外孙儿?”一个面相老成的中年汉子站到跟前问,肩膀上还背了一筐土梨。
“叔叔是哪个嘛?”宋嘉微微皱眉,男人身上厚重的汗腥味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躲开。
中年人憨憨的笑了笑,“我该喊祖祖(曾祖父)!”他把筐放到地上一个劲让宋嘉拿:“叔叔,吃个梨嘛。”
宋嘉傻眼,他手足无措的往站在边上的君铮看过去。君铮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大大咧咧的和男人打招呼:“李三娃,你过来卖梨啊?”
叫李三娃的男人点点头:“是撒。”又抬头看宋嘉,“铮叔,喊小叔叔来吃梨嘛。”
君铮笑着推宋嘉,指点他:“拿几个拿几个。”
等李三娃走了,宋嘉问君铮:“他怎么喊我叔叔哦?”
“他喊伯公祖祖,辈分比你小嘛。”君铮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君尘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嘛。”他背上背篓,把嘉的包放在君尘的筐里,“要走点路,宋嘉你还能走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君尘慢条斯理地说:“坐拖拉机嘛。”
君铮问宋嘉:“行吗?”
宋嘉看了一眼不远处挤了一车人柴油味道都飘到这边的拖拉机,叹了口气:“我们还是走回去。”
君铮笑着说:“那行嘛。反正也没多远。”
让宋嘉没想到的是,李君铮嘴里的“没多远的一点路”,三个人走了足足两个小时。
好不容易看到山坳里那栋黑瓦白墙的屋子,宋嘉一下觉得灌了铅的双腿更沉重起来。勉强跟着下了田埂,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旁边的稻田里。好在君尘走在后面见势不好赶紧抓着他后领拉了一把,才免了摔了满身泥的下场。
“嘉嘉你摔着没有?”跑出来的李胜利吓了一跳,他是知道宋嘉在家里被宠成什么样的,几步走过来一迭声的问:“遭吓到没有?”
李胜利就是那个去给外婆家送米的亲戚,后来宋嘉问了外婆该怎么称呼,外婆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宋嘉想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喊:“表舅舅?”
“诶呀,喊舅舅就行啦。”见宋嘉没什么李胜利把视线转到两个儿子身上,脸色就沉下来,破口大骂:“两个龟儿子,怎么搞的!这么远还带着你们表弟,怎么不坐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