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众人总说宫中没有真正的朋友,便是唐菲自己也总是时刻谨记这一点儿,对与柳莹亦或是长安郡主虽亲近,却也时刻暗自警醒,从来不敢完全交心。
若是真的论起来,几人当如面子上的朋友亦或是同事同盟,却不是真心的朋友知己。
可是谨记虽谨记,到底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风雨同舟走过了这么长的日子,点点滴滴之中,便是只客套交际,心中却也有了一些素日不会注意到的感情。
本以为从柳莹病重以后,自己同柳莹的情分终归会较之以前更亲密也更真诚一些,谁料到等来的不是真心,而是背叛啊!
只是虽不知这柳莹到底是为何,为何突然对自己多了这么多的敌意。
可是至少她虽未帮助自己作证,却也未反咬自己一口。
要知道,若是方才柳莹真的反口,只说自己在说谎,说确是真的看到了自己与瑞王私会,那么便是有贤妃娘娘解围,恐怕也是难以说清的。
既然她似乎还留了情分,那么自己也不会赶尽杀绝。
唐菲在心中暗暗的为自己找着借口,终于还是叹息着开口:“柳姐姐大病初愈,方才又受了惊吓,想来是又有些失心魔怔,所以这才闭口不言吧。”
此话一出,不但卫贵妃、贤妃俱都略有些吃惊的转头去看唐菲,就连一直低垂着头的柳莹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唐菲一直便在看柳莹,是以柳莹这么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便也在空中交汇。
柳莹的目光很复杂,带着些不解,带着些感怀,带着点儿自责,却还带了些唐菲看不懂的东西。
她的眼睛一向生得极美,似蹙非蹙,似喜非喜,秋水剪瞳,放入永远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雾。
这样一个柳姐姐,虽然小性不断,又爱计较爱自苦,先时细心友爱,后时嫉妒吃味,可是却从来便没有过害人的心思。
可是这样的一个柳姐姐,终于还是走远了。
唐菲看着柳莹那双总是水盈盈的眼中淌出一滴泪,从眼角一直顺颊流到下巴,又顺着下巴滴入了跪着的青石板上,最后只化成了一点晕染的水渍,随着风吹,很快的便消失不见。
唐菲的心中难得的浮现起了淡淡的愁苦,长长叹了口气,这些感怀便好像随着这声叹息,一起被呼出,消散在空气中。
“咣当!”唐菲的沉思被一声突兀刺耳的金属撞击岩石的声音吵醒。
原来皇上手中那个一直把玩的青铜酒杯被皇上一甩手掷在了地上。
这声音突兀又刺耳,迅速又突然,真是显示了酒杯主人此刻并不那么美妙的心情。
皇上生气了!
这个认识当真是将众人俱都吓了一跳,当下便都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便是连唐菲都随着众人的动作跟着跪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整个寿宴,竟是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也不怪众人如此大惊小怪,实在是咱们皇上平时太过随和,虽有威势,却也轻易不外露。
那张脸,就像是带了一张画有温柔笑意的面具,泰山压顶而不变色。
这时候难得露出如此外放的怒气,还真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