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背着剑匣的徐北游缓缓走近萧知南。
此时的萧知南仍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徐皇后躺在她的怀中,闭着双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萧白已经起身,用大袖擦去脸上的泪痕之后,神情愈发狰狞骇人。
这位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太子殿下终于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巨大挫折。
这样的挫折,徐北游也遭遇过,就在两年前,他的授业恩师公孙仲谋也是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则比现在的萧白更加无力。
最起码现在的萧白已经有报仇的资本和底气,而徐北游迄今为止还看不到半点希望。
堂堂道门魁首,立在三十位大真人之巅的掌教真人,以十八楼之上的境界修为而俯瞰天下,这座巍然大山挡在前面,让徐北游近乎绝望,而且“飞升在即”四个大字更是无时不刻都在提醒徐北游,留给他的时间并不会太多,若不能在秋叶飞升之前报得大仇,那么就只能天上再战,这已经是近乎不可能完成之事,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徐北游会努力重振剑宗,但没人认为他会去向秋叶寻仇。
其实,在徐北游的心底一直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手持诛仙,杀上都天峰去,效仿当年祖师上清大道君的壮举,一剑压服满山大真人,然后与秋叶即分胜负,也决生死。
自古以来,有两种仇是必报无疑的,一种是杀父之仇,一种是夺妻之恨。
师父不同于师傅,如师如父,杀师之仇即是杀父之仇,没有半分妥协商量的余地,非报不可。所以徐北游才会拼命地在世俗中摸爬滚打,此时已然不再是为了儿时那个人上人的梦,也不全是因为重振剑宗的责任,更多还是为了报仇二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哪怕是天上的仙人也不能例外。
徐北游转头望向殿外的风雪,神游万里。
他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说承平元年时的庙堂动荡,比如师父公孙仲谋与秋叶在碧游岛莲花峰上的一战,再有就是眼下的这次大乱,这些事情归根结底又是一次逐鹿天下。
身为萧皇异母兄弟的魏王萧瑾,以及草原的主人林寒,他们不甘心做一辈子的臣子,所以他们要争,要夺。
承平元年时的庙堂动荡就是他们藏于幕后的第一次出手,而师父之死则是两方势力的又一次争夺和碰撞,至于当下,他们干脆不再藏于幕后,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到台前,与皇帝陛下一决高下。
以前徐北游看不明白,并不是因为他的心思不够,而是因为他的位置太低,有很多东西看不到,如今他一步步登顶,以前看不到的现在能看到了,那么以前想不明白的,现在也就顺理成章地想明白了。
若是正面交战,魏国和草原没有必胜把握,所以他们只能剑走偏锋。
同样,大齐朝廷自保有余,但是想要彻底消灭这两个心腹大患也是有心无力,所以皇帝陛下决定兵行险招。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个局面。
而在当下的局面中,最大的变数是道门。
如今的道门早已不是当年先帝在世时的道门,如今的道门与朝廷同床异梦多年,却又未完全撕破脸皮,所以道门内部也有许多不同声音,有主张亲身入局的,有主张隔岸观火的,也有极力反对的,再加上纷纷扰扰的首徒之争,让道门内部充满变数的同时,也让整个天下的局势都为之牵动。
徐北游不禁扪心自问,到底该如何抗衡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