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略最后一个问题,看来找回记忆的过程并非顺序播放,而是从某个节点开始意识到问题,然后一层层得到答案。
大哥,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人家的人生是顺序播放,就你的人生是倒叙吗?!快点意识到问题,然后就能醒过来了啊!
可惜,不管深情还是声嘶力竭的呼唤全部充耳不闻,钱亦尘自知没用,干脆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背后灵。
贺兰玖与他相处的那段过往不断溯回,场景一再变换,最终固定到了某处仙境。
钱亦尘能听到远处的海潮声,而仙境中遍地奇花异草,和凡间模样差距很大——这里只能是西海凤麟洲,相传散仙灵兽居住的地方,贺兰玖曾经去过。
收敛气息的老妖怪并没有惊动法阵,避开飞鸟走兽后不断接近洲中的石台,看到中央供奉的女娲塑人泥,缓缓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笑容又凝固在嘴角——“我为什么,非要得到它?”
一晃神的功夫,贺兰玖不慎触动地底的禁制,保护塑人泥的结界一层层张开,有人御剑从远处飞来!
贺兰玖神色凝重地瞥了天边一眼,眼角的泪痣扩散成花纹,妖气向塑人泥涌动。
“孽畜休想!”
被惊动的散仙迅速逼近,剑光流转间,丝丝缕缕的罡气划破他的红衣。
贺兰玖转身欲走,却是打算声东击西,放弃塑人泥后顺手拿了凤凰血衣。
不过钱亦尘已经没有心思去仔细观察这一切了,他这才意识到时墟的可怕之处——
据说人死前都会看见走马灯,一生种种经历依次在眼前展现,连修士也有能将人困入过往幻境的法器。
但不管哪种情况,受术者到最后都会经历同样的事——按照时间顺序,想起自己濒临死亡的事实,或者意识到最终自己被困入幻境。
而时墟的经历则截然想法,一次次溯回后,人会越来越接近初生状态。
也就是说,被困其中的人,离“被困其中”的真相越来越远了!
回到婴儿时期,只会茫然大哭,什么都不记得,最终变为修补时墟裂缝的一部分。
这样一来,贺兰玖该怎样才能想起被吸入时墟的事情?!
钱亦尘着急起来,再看周围,贺兰玖已经离开凤麟洲,逃到了丘县的那座鬼宅里。
单手举到眼前,臂上的伤痕不断渗血,很快在掌心凝聚成一滩血洼:“原来,我是妖怪啊……”
钱亦尘莫名觉得心脏都揪了起来。
贺兰玖之后——或者说之前的经历,则是与他全然无关了,为了生存杀妖怪,杀修士,也杀凡人。
或者无聊地坐在树上,红衣舒展,拿着一篮子的烧饼啃,有些啃几个就丢了,毕竟他还是更喜欢厉鬼那样怨气充足的食物。
——为什么喜欢这个颜色呢?
——因为受伤染血也不容易被看出来。
钱亦尘几次尝试都没能唤醒他,贺兰玖的问题越来越多,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远了。
算算时间,这时候已经龙兴初年,是他妖化的第一年。
贺兰玖化为人身来到市集上,扬起那张和现在别无二致,神情却稚嫩如孩童的脸,看到卖烧饼的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钱亦尘眼前的场景又是一转,看清画面后心里先凉了半截。
贺兰玖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子,穿阴沉的墨色罗裙,头上的兰花发簪却很娇艳。
那女子起初一言不发,钱亦尘却直觉认定她是贺兰香,眉宇间英气和狠厉十足,不过与贺兰玖长得倒不像。
“怎么回事呢?明明已经拿到了赤炣的身体,这个魂魄也完全能与之相融……为什么还是不行!只有这样了……这样试试还有一线希望,凤家和苏家的人马上就要杀过来,只有这样了……”
“不行!万一伤到赤炣的妖身怎么办?还能从地府招魂,但赤炣却只有一具身体。”
“不会的不会的,那可是上古的大妖啊……”
贺兰香焦灼地喃喃自语,手指拼命去擦怀中婴儿眼角的泪痣,把那个小孩子擦得满脸通红,才恢复了正常神志。
在她脚边,还有一具更小的人类尸体,看起来完全是随手丢在那里,已经呈现出脱水状态,却因为全身都画着符咒而没有腐烂。
这一幕与风水宝地掌门说法基本吻合,贺兰香从前生过一个孩子,以此为依据接连招魂四十九天,前八个魂魄融入赤炣妖身时都魂飞魄散,直到第九个才得以成功。
这就是他的过往吗?
出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对抗邪道的另外两个世家,不知道算不算生母的贺兰香,所关心的也只是赤炣和力量,而非那个脆弱的魂魄。
人魂入妖身后,会按照身体的状态将其重塑为人,一般是成年人的模样,贺兰玖现在却还是婴儿,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