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玖盯着他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个人他曾经见过。
“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健壮的男人正砸开一只幼鹿的颅骨,把那点鹿茸整只挖出来。
抹掉下巴的血迹,抬头发现有人,立刻戒备地退出几步:“你……你现在已经完全是凡人了?!哈哈哈,还记得我吗?青丘大人可是马上就把七曜宗赶尽杀绝了,现在求饶,说不定我还能不为难你。”
对了,在青州时那个出现在当铺里的男人,体格结实,名字叫丁彧来着?
贺兰玖嘲讽地弯起嘴角:“可惜,你的青丘大人让我过来解决你,拿个投名状回去。”
“你……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投靠了蓝终的,连盟会的密信都交出去了,她断然不会……”丁彧眼底一抹浓重的黑色,衬得眼白愈发明显。
在他身后横陈着无数灵兽尸体,似乎之前是七曜宗饲喂的,从死状来看,的确把猎人盟会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剥皮拆骨,拿走了尸体上全部有价值的东西。
“估计因为你的主子同样化形为兽,看你这么做有些于心不忍吧。”贺兰玖突然觉得青丘叫他过来的决定很正确,甚至因此心情愉悦几分。
丁彧回头看了一眼堆叠的灵兽尸体,起身咬牙道:“畜生就是畜生,杀了有何不可?”
“对啊,畜生就是畜生。”
下一刻,贺兰玖已经出现在他身侧,失去兽爪覆盖的五指仍然锐利,瞬间穿过他的心房!“杀了有何不可?”
……
方才杂色野花盛开的山林,出现一间凉亭,带着法术构成的痕迹,突兀地坐落在草地上。
但想到在凉亭里喝茶的人是谁,又觉得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很好很好,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青丘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小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手里捧着的茶盏还是半满。
贺兰玖指尖一引,从脚边的草丛里翻涌出细密水珠,将右手残留的血迹清洗干净。
“要不要再把衣服洗洗?”青丘将碧色薄胎的茶盏放在桌上,很好心地建议。
贺兰玖靠在凉亭支柱上,斜了眼她身后侍奉的蓝终:“要你的手下给我洗吗?好啊,浆洗三遍,用月华蒸干,日光会让我头疼。”
“这可不行,蓝终刚打伤七曜宗的宗主,让他歇一歇。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青丘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笑得愈发得意,“世间最后的塑人泥在凤麟洲,你求错人了,哈哈哈哈!”
白跑了一趟,生气吗?
浅粉嘴唇配上过分夸张的笑容,现在青丘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妖物。
“我清楚。”
贺兰玖非常平静,打断她毫不优雅的狂笑:“但我也知道,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没有人能保住它。塑人泥你迟早会拿回来,与其去闯凤麟洲,不如先得到你的保障。”
青丘的表情立刻收敛,笑声停得相当突兀:“……哦,你不生气啊。”
挫败感在脸上一闪而过,她又换上少女般天真的表情,赞赏地点点头:“不过不错,除了我们家蓝终以外,你大概是第三个真正清楚我的实力的人。知道之前七曜宗宗主在说什么吗?下贱妖物,不自量力……哈哈哈,老巢都快被我轰没了,居然还在叫嚣?”
九尾狐,妲己,妖妃……从天地间孕育而出后,她有无数个名字,却很少有人从名字里看到她的可怕。
青丘是凡间灵气孕育的生命,是天地之灵本身。元神不死不灭,只要世间还有一丝灵气存在,就绝对不会死。
“在时墟里待了一千年,又让我学会了‘回溯’的能力,只要看着你的眼睛,就能看到你从诞生以来的所有记忆……”
青丘站起来,背着手灵巧地转了一圈,“之前意志不坚定,所以我也很难读懂你的心。此刻终于明白,我最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了。”
“快说。”贺兰玖面无表情地催促。
怀里的镇命莲花,在狠狠地灼烧他的皮肤。
钱亦尘知道现在发生的事,在不满吗?
青丘掷地有声道:“我要你去攻下七曜宗,同时钱亦尘重塑身体,出现在你面前。”
“——你为了他供我差遣,坏事做尽,他却因此怨你恨你。不,以钱亦尘的性格,不会怨恨旁人,反而会自责,而你那时候会怀疑,是不是不要唤醒他比较好?还是洗去他的记忆比较好?或者炼成傀儡?不过那样一来,钱亦尘还是钱亦尘吗?……在反复的自我质疑中痛苦沉沦,不觉得很有趣么?那时候,你们的执念羁绊,还是不变的吗?”
贺兰玖歪了歪头,柔和的眼波扫过她兴奋的脸:“我只觉得你脑子有问题。”
青丘揉着后脑,露出不好意思地羞涩笑容:“当你尝遍世间美酒以后,就会觉得喝点毒.药也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