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人不进来,床上的人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着男人的侧脸,熟悉,又陌生,苏夏徒然开始紧张,汗湿的手紧握着门把手,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想跑。
她想先找个地方静下来,捋一捋思绪。
如果王义和她明说,她是不会贸然进来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怎么办,苏夏的脑子一片混乱,心很慌。
在荆城,沈肆是帝王般的存在,在他面前,她也做不到心平气和。
那种不用去设防的轻松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进来。”
那两个字传入耳膜,简短而低沉,苏夏的双眼微微一睁,愣怔片刻,她松了手,把门掩上。
床上的男人看不见,听着门轻轻擦着门框的那一点声响,他将脸朝门口方向偏去。
男人的双眼缠着纱布,目光分明没有与她碰撞,苏夏却有种被庞然大物盯视的感觉。
局促不安,她不自觉的绷紧神经。
那张脸在一天前,还对她傻笑,此刻只有沉肃冷冽,像一块冰山,走近一点,就会被刺骨的寒意冻僵。
入秋了,晨曦微露,凉如夜。
苏夏打了个寒战,没走过去,而是停在靠近门的位置。
这个距离安全,便于观察,她不易察觉的去看对面的男人。
他恢复了,那她来之前,沈峰和田箐桦是怎么跟对方沟通的?
还能放心去吃早餐,这让苏夏极度困惑。
因为在她的猜测里,那两人虽是父母,却没有排除掉嫌疑。
难不成所有的都是她脑补,沈肆真是看日出摔下山的。
诡异和危机感都是她的幻觉,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苏夏抿着两片唇,觉得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而是更复杂了。
她怀疑,沈肆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哪个自家人。
对手不会露出马脚,只能静观其变。
这就可以解释宁静的早晨是怎么来的。
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没说话。
男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在床边摸动,他拧着敛眉,又去摸。
看他把床被弄的凌|乱,苏夏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要什么?”
沈肆的薄唇没有血色,“水。”
苏夏左右看看,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去。
男人的手伸在半空,碰到她的裙摆,指尖划过她的腿。
苏夏感觉他的手有明显的停滞,她也是一僵。
这不是之前那种近似妈妈和孩子的相处,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即便是比这更亲密的举动,她也只是不好意思,不自在。
人还是同一个人,却又截然不同。
被他碰过的那处地方,激起一层酥麻的电流,苏夏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不是沈穆锌碰她时的厌恶。
苏夏的体温攀升,脸发烫,心跳的很快。
她叫他的名字,“沈肆。”
沈肆的头微偏,倾听的姿态。
苏夏卡住了。
想说的有很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收起紊乱的情绪,她把杯子递给他,“水在你手边。”
沈肆去拿杯子,触碰到女人光滑柔|软的手,他很快移开,“抱歉。”
“没关系。”苏夏问,“你是不是好了?”
沈肆,“嗯。”
只有一个音,没有多的,这就是沈肆。
苏夏话也少,通常能一个人待一整天。
这会儿,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肆开口,嗓音冷冷的,“苏小姐。”
苏夏猛地抬头,落在耳边的称呼礼貌又疏离。
眼睛能暴露人的内心,可他的眼睛遮住了,她看不到。
男人不苟言笑,连表情都没有。
病房外传来脚步声,随后是田箐桦的声音。
门推开,进来的不止田箐桦,还有沈峰和沈源。
这三人待在医院,一夜没睡,精气神却看起来还不错。
沈峰叹道,“小夏,肆儿不记得你了。”
好一会儿,苏夏迷茫的转头,看看沈峰,又去看沈肆。
不记得了?
她整个人呆住了。
此刻,苏夏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傻傻的站着,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田箐桦从口中甩出一句,端出的姿态高雅,“肆儿忘了你,也不记得和你结婚的事,你们之间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分开对彼此都比较好。”
“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该有的补偿会有,不会亏待你的。”
光听着语气,就知道田箐桦多开心,她从来没对苏夏这么温声细语过。
一旁的沈源说了句,一贯的温和,“小夏,也许肆儿这只是暂时性的,会记不起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苏夏一动不动。
她都不知道该往自己脸上摆什么表情。
应该高兴的,终于可以摆脱了。
可她为什么有一点难过。
她只是讨厌沈家。
不讨厌沈肆。
当初他要娶她,沈家那座大山压过来,弱小的她反抗不了,没得选择。
相处的那段时间,他们有过很多快乐的画面,不掺杂质。
现在告诉她,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算什么?
许久,苏夏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情绪波动,“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