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的手一僵,慢慢扬起头。
一个女人端着盆从黑洞洞的屋里走出来,春妮儿跑过去抱住她,“娘,有个好漂亮的姐姐来了。”
秦娥挣扎着站起身,“夏竹。”
女人手里的木盆咣当掉到地上,原地打了几个转,被春妮儿捡了起来。女孩抱着木盆不安的来回看了看两人,有些害怕的躲到了女人身后。
“你是,大小姐!”
秦娥热泪盈眶,“是我,元娘!”
夏竹扑通跪到地上,脸上泪水纵横,“大小姐,您回来了?老天开眼啊,我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见到您了!”
秦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流泪道:“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再找不到你了。”
夏竹呜呜哭了一会儿,猛的擦了把眼泪,从身后拽过春妮儿,“快来见过大小姐。”
春妮儿怯生生的道了个万福。
“这孩子?”
“这孩子不是我的。”夏竹道:“大小姐,您看她像谁?”
秦娥一愣,又仔细的重新打量了一遍,“难道她是?”
“她是春兰的孩子!”
秦娥抖着手,轻轻摸了摸春妮儿的脸颊,手指在那双亮晶晶的笑眼上扫过,“我就觉得这眼睛看着亲切,原来她是春兰的女儿!春兰呢,她在哪儿?”
秦娥下意识的往屋里张望,期待春兰也突然从里面走出来。
“春兰死了。”夏竹搂着春妮儿,“两年前没的,我见到了她最后一面,她把孩子托付给了我。”
秦娥的心蓦的一空,“她是怎么没的?”
“当年我和春兰被发卖,我被卖给了人贩子,春兰被魏嬷嬷领去给了他的一个远房亲戚——那就是个畜生!”
秦娥没想到这里还有魏嬷嬷的事,又听夏竹道:“那个畜生好赌又好酒,赌输了钱就拼命喝酒,喝醉了就使劲儿打春兰。我们当年被卖时就发过誓,不管到什么境地,都要活着,找机会给夫人伸冤。春兰委屈求全的跟他过日子,几次被打得要死了,都咬牙撑了过来。”
“春兰的身子本就弱,两年里被那个畜生日日夜夜的折磨,生孩子时又难产,就凭一口气吊着命。春妮儿一岁时,那个畜生又赌输了钱,把春妮儿卖了。春兰一气之下病倒了,我赶到时,正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春兰求我一定要把春妮儿救出来,把她带回夫人身边。”夏竹反身跑进屋里,拿回一个用手帕精心包裹着的香包,“她还让我把这个交给大小姐。”
那是一个春蚕形状的小香包,颜色简单,用极普通的丝线和棉布做的,但做工精致,造型别趣,十分可爱。
“这是春兰答应给我做的,她早上说完,结果中午母亲就出事了,我再也没能见到她。”秦娥将脸紧紧的贴在香包上,汩汩的泪水打湿了香包,“春兰一直记得,她一直记得。”
爱坐在床头给她缝衣服的春兰,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春兰,每日每夜陪着她的春兰,生病时像母亲一样照顾她的春兰,搂着她笑呵呵说“我们大小姐将来一定京城最漂亮的女子,定会找个最好的夫君”的春兰,那个到最后还记得她的小愿望的春兰。
那个温柔如水,气质如兰的春兰,就这样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