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转弯处,有个大姑在卖水梨,竹筐里的梨子水嫩鲜艳,梨叶上还沾着水珠。我恰有些口渴,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蹲下身去挑拣。
才挑了几个,忽一个阴影笼来,斜刺里伸出一双手拎过我放在一旁的东西。我心里惊诧不已,哪个毛贼这般胆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这偷盗之事?那惊诧只是一眨眼的事,身子已迅猛站起来,一把揪住那人衣袖,喝道:“别跑!”
喝完突生出几丝尴尬来,因那人好整以暇地站着,丝毫没有要逃跑的迹象。那一身半新半旧的素袍子,那腰间一抹刺眼的黄色腰带,不是我那挂名的夫婿又是谁?
纪长安淡定地从我手中抽回袖子捋了捋,道:“岳母大人不放心你独自在外,让我来陪你。”
“噢。”我亦淡定地应了声,继续蹲下身去挑梨子。
刚好,多了个搬运工,且是个会掏钱的搬运工。纪长安默默地跟在我身边,时不时还会给我提些很实用的建议,唔,原来他还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少年。
路过一个卖肚兜的摊子,因玉璃月的那些太过花哨,我让幻儿给我缝了两个素色的,可惜绣工太差,歪歪扭扭难看得很,我打算重新买几个。
可纪长安一直杵着,我总不好当着他的面去买那私密物,正纠结着想个什么理由支开他,他忽然道:“那个青色绣着荷花的不错。”
“啊,什么?”我心里犹如被雷劈了一道,巨震惊,震惊完了又巨尴尬,只好面上装糊涂。
他却手一指,毫不避讳:“左边数第三个,第五个也不错,这个要多备几件,下雨天难干得很。”
算我白活了数万年,任我脸皮再厚,还是滕地一下烧了起来,涂了整盒胭脂一样的红。
卖肚兜的大婶夸我:“姑娘,你眼光真好,找了个这么英俊又体贴的相公。”
我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呵呵,呵呵。”
纪长安倒一点不谦虚:“大婶你说对了,她唯一的优点,便是眼光好。”
四处闲逛,时间很快消磨掉,转眼夕阳初上,倦鸟归巢。
纪长安请我喝茶,露天的凉茶铺,随意摆了四五张桌子。我浑身疲惫,就近找了张长凳坐下,撑着下巴抬头望了望天空。湛蓝色的天空上红云朵朵,那红却不是花一样鲜艳的红,而是火一样悲壮的红,让人莫名就生出几分颓唐感伤之意。
感伤?几万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约莫我也如那倦鸟一般想家了。有家却不能回,何其悲哀?不禁埋怨起咘咘来,这么久了没个动静,也没个回信,去那华琼殿送个信有这么困难吗?
华琼殿?我心念一抖,陡然记起那里除了苏夜黎,还住着一个魔族公主。青鸟是天庭最灵动的神鸟,素来伶俐,记性好,绝不至于忘了我的事,何况还是这么重大的事。
除非她出了什么事。
咘咘从青龙山庄直到天庭,一般人根本伤不了她,这条道也不会遇上妖魔。可若是她去华琼殿送信,恰好殿里只有夙媚儿一人,咘咘心思单纯,想必不会瞒着她。夙媚儿素来厌恶我,若是她不想让苏夜黎过来见我,那只有让咘咘闭嘴,如何才能让一只神鸟闭嘴呢……
我有些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