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婈望着那脚不沾尘的、白色的、高洁的身影,双手忍不住轻颤,待大夫匆匆赶来,她已失血过多,悲愤地晕了过去。
钟灵浑身颤抖,望着面无血色、唇色苍白的月姐姐,又抚了抚贴身藏着的绛仙草,泪珠子簌簌往下落。
十指连心,天婈在昏睡中痛醒过几回,却又不敌困意,再次晕睡过去。迷糊中,似有人往她喉咙里灌过汤药,苦苦的,还带了些血腥味。
实实在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夜交际之时。烛火燃尽,床沿上趴着一个人影,接着窗外透进的白月光,她模糊瞧见那人影不是幻儿,像是钟灵。
手上的伤口已然被妥善处理过,整只手被麻布严严实实地缠着,轻轻一动,便是锥心蚀骨的疼。
她想起苏夜黎的冷漠,心中的痛竟比手上的更甚百倍。
绛仙草,通体绛红,亭亭灵秀,长于瑶池岸边,乃天庭之物。
以往,天婈取之如囊中取物。如今,她想在三日之内得之,却是难于上青天。
小拾华玉皆不在,苏夜黎必定不会帮她,思考了片刻,她想到一个人,遂以肘支撑,艰难地想要坐起身。奈何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呲了一声,钟灵听到声音,立即抬起头,欢喜道:“月姐姐,你醒啦。”
“嗯。”天婈欲支开她,“我无大碍,你快回房睡吧。”
钟灵摇摇头,大义凛然道:“月姐姐是为了我才如此,我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守着你。”
天婈假意说:“我习惯清静,你在这我睡不好。若是你想聊聊天,我倒可以撑着,陪你聊一会。”
天婈的本意是让她知趣而退,谁想钟灵一愣,却当真幽幽开口与她聊起天来:“我本来也未曾想瞒着月姐姐你,那株绛仙草其实就在我身上。”
天婈眉毛一拧:“嗯?不是说丢了。”
钟灵低声道:“并未丢失,是我哄他们的。”
“这可不当耍的。”天婈心里有些责怪她太不懂事,语气也跟着生硬起来,道:“既在你身上,便还给他们罢。”
钟灵却咬着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守着姐姐,就是想等你醒来,求你不要再管此事。我自取其祸,愿意用一臂来换取这株绛珠草。”
钟灵如此执着,倒是天婈没想到的,遂问:“为何?”
“因它可以救一人的性命,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重要到连手臂都可以失去?”
“是。”钟灵急切道,“我本是是打算拿我这条性命抵上的,如今只罚一臂,已是大大赚到了。”
“那人是谁?”
“其实,我不大认得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救过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钟灵粉脸微红,叙道,“有次我独自离家在外,曾遇一窝山贼,几乎命丧刀下时,他从天而降救了我,并护送我回家。可是他的身体很不好,经常呕血,我劝他去看大夫,他却一笑置之。大约是被我说烦了,他才说,他这是不治之症,大约只有九天之上的绛仙草才能救得了他。”
“听了他的话,我很沮丧,那九天之遥,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妄想的。”钟灵眼睛一亮,又道:“谁想竟会这么巧,这里恰好有一株绛仙草,又恰好被我遇上。月姐姐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不待天婈回答,又自顾自道:“定是老天爷爷故意这样安排的,他救我一命,我还他一命。”
“你……”天婈有些无话可说。
世人大多薄凉自私,男子热衷于权贵荣禄,女子热衷于谋求恩宠,处处计较,处处怕落了下风,踩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例子多如牛毛。
这个丫头却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天婈忽然很自信地认为,如果自己哪天有难,她定也会奋不顾身地来救自己。这本是她的秉性,善良、无畏、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