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却也月落西崖。
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地,风声潇潇,又起凄凉之意。
漠北一日温差极大,这还是在天神庙这等远离核心之处,如果换了在深处,怕是连修行中人也忍受不住。
洛小桑在房中,早已汗流浃背,偏偏又为门人看住,出去不得。心中想起白羽那日似也在地底,不知它可逃了出来;又想到即将到来之事,顿时心乱如麻,头重如斗,恨不得一觉睡去永远不醒。
永远不醒,那即是死了。唉,反正这世间已无自己容身之地,死了也便死了吧。
忽的一想,师傅生死不明,自己立誓要找到师傅,如今半点头绪都没有,如何能轻言生死;更何况……
他忽的一楞,恰好一丝残阳,从门缝中偷偷溜了进来,探了他一眼后,又偷偷溜了出去。
然后,他却是痴了。
一瞬间,又有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洛小桑才恍如梦醒,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却已是日落西山,月满城楼之时。他忽觉口渴难耐,轻轻唤了一声门外的师兄,谁知等了一阵,却是无人回答。他以为对方一时不察,又唤了一声,再等了一阵,却还是无人回答。
洛小桑推开房门,探头出去,却不见了门外看守的二位竹峰弟子。
“师兄!”洛小桑走到院中,轻轻又是唤了一声,满院的寂静萧瑟,漠北之地,连杂草虫鸣都欠奉,更别说其他了。
当日在此暂宿之时,清水干粮之类,皆在后院。洛小桑原想让人去取,如今他们不在,他也未曾多想,唤了几声见无人回答,便依着记忆,往后院走去。
月白如水,撒落满院银白。这漠北日月分明,不论是白云乌云,便如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一般。
“小桑!”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带了惊喜而显然尽力的压抑着的声音。
洛小桑身子一震,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听见。他转过身去,果然见到声音的主人,蓝翎儿一身湖水蓝的衣裳,沉在了这银白的月光中,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三派论道大会她为自己送药之时,也是这般温婉若曦,柔情似水,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啊!”就在二人痴痴对视良久之后,洛小桑忽的脑中一热,惊叫出声,道:“你怎么能来这里,你,你快走……”
“我不走!”蓝翎儿慢慢走近,几乎是一字一字道。似在说给自己听,又似在说给洛小桑听“你为救我与这个世界为敌,我再也不想离开你,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
洛小桑身心俱震,他虽是知道蓝翎儿心意,但如此表明心意,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痴痴地看着她。蓝翎儿原本心情激荡下脱口将心意说出,见眼前这傻子直勾勾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由脸上一红,这下更显娇羞美态。
洛小桑慢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蓝翎儿抬起头,看着洛小桑,轻轻道:“我说过的,我不苦。”
不苦,是啊,世间最苦之事,怕是明明知道不可为而偏为之吧。
二人默然无语,倒是洛小桑记起一事,道:“我门外二位师兄,可是你……”
蓝翎儿“呼哧”一笑,道:“你自身难保,还要想着他人。他们二人没事,我只是让他们睡上一觉而已,你放心便是。”
洛小桑心中一松,忽的又想起,是啊,我如今千夫所指,自身都难保,如何还操心去担心他人。可是我待罪之身,假如被人看见我与蓝翎儿一起,那我纵是再多一百张口,也说不清了。
聪明如蓝翎儿见洛小桑看着自己,脸现犹豫之色,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脸上一黯,道:“如果你怕被人发现,我,我还是离开吧。”
洛小桑抬头看了看蓝翎儿,见她以往眉宇间的调皮之色尽为憔悴所代替,知她这段时间定是担心自己,忽的心中一热,道:“我已是千夫所指,再多也无所谓了。”
蓝翎儿一怔,洛小桑又道:“我们相识至今,想想还真不曾如今晚般能好好说话,多是我惹怒了你……”
蓝翎儿笑颜逐开,在月色中如出水芙蓉,道:“那是因为你傻。”
“是吧,可能我是真傻。”洛小桑被蓝翎儿抢白,用手抓了抓后脑勺。
突然间二人一静,霎时间谁也不曾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