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楚妍姗的心渐渐紧缩，一种叫做负罪感的感觉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雨渐渐地又变小了，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一个女子在轻声低吟着什么。

“那又如何？”

过了半晌之后，楚妍姗方才苦笑了一下，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也只是受命于人而已，就算你们把他们全部杀了又如何？那个幕后之人又怎会善罢甘休？再者，身为一个杀手，宁死也要守住雇主和组织的消息，这就是他们的规矩。我们又何必要强人所难呢？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武功都不弱，这次要不是翠儿找来了王府的侍卫，以致于他们寡不敌众，他们又怎会选择服毒自尽？如今，这儿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们就不能放了他吗？”

“可是，我们至少也要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啊！而且，妍儿，你太善良了……”

言外之意就是，在这个世界，为了生存下去，眼前的这些都只是小菜一碟而已，太善良了反而会害了自己。

但是，对楚妍姗来说，这并不是善良不善良的问题。对她来说，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独特的存在！

“秦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还是放了他吧！我楚妍姗自认这辈子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既然如今有人想要取我性命，那也只能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

说罢，楚妍姗迈步上前，对跪着的黑衣人说道：“我不会杀你。但是，我要你明白，今日这是你重生的一个起点。不论你今后的选择是什么，是回去继续当你的杀手，还是选择其他的什么道路，请你仔细地想清楚了，那真的是你内心所想要的吗？人的一生也许会犯许多的错误，但是我不想看到有人一错再错。杀手，取的是他人的性命，鲜血染红的是自己的手。闲下来的时候，就请试问一下自己，这么做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权衡一下自己那么做值得吗？如果答案是值得的话，那你如今是死是活，还有那么重要吗？”

不知道为何，看到今日的这一幕，楚妍姗心里颇有感慨。

也许是前世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也许是看透了人生百态，楚妍姗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想再看到那些暗波汹涌、打打杀杀的场面。

被楚妍姗的话给震住了，黑衣人抬眸，看着眼前那光彩耀人却又神情淡然的楚妍姗，心里一阵波涛汹涌。

他当初是为什么杀人的？为什么他会加入那个杀手组织？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而且又不带半分人情味的杀手？

听完楚妍姗的话，黑衣人便不停地反问着自己。

空气因为楚妍姗的话而瞬间凝结了起来，所有人都带着震惊的眼神看着楚妍姗，心里十分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放下紧握着剑的手，秦旭垂眸。

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妍儿的话真的是骇人听闻，但是又不得不说的是，她的话还是有着一番的道理的。

而一旁的乔羽和翠儿，此时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楚妍姗，好像想要看出她是不是有什么异样。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看，她还是她，他的主母，她的小姐，他们的翊王妃——楚妍姗！

正当所有人都看不透也猜不着楚妍姗此时的心思的时候，秦旭放下手中的剑，别过脸，对黑衣人说道：“你走吧！”

身子愣怔了一下，黑衣人嘴唇微张，打从心里不敢相信他们竟然就这样要放他离开了？

只是，为什么当他们现在要放自己走的时候，他却有些踌躇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呢？

过了好一会儿，秦旭见黑衣人还没有离开的打算，顿时对他不满地喝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我亲自送你走不成？”

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在场各人的反应，楚妍姗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处。

看看正对着自己大声怒吼的秦旭，再看看嘴唇微抿的楚妍姗，黑衣人思索了片刻后，挪动了一下因为跪了许久而有些发麻的腿，对着楚妍姗磕了个头，说道：“谢翊王妃不杀之恩，在下愿意誓死替翊王妃效命！”

话音刚落，流云阁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地看着跪在楚妍姗面前的黑衣人，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不是来刺杀他们的王妃吗？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要为他们的王妃效命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怀疑地看了黑衣人一眼，众人又纷纷将目光投向楚妍姗，心里竟是有点好奇楚妍姗在听完黑衣人的话后会有什么反应。

澄澈如那清水般明亮透明的眸光紧锁在黑衣人的身上，楚妍姗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流云阁外，细雨纷飞，流云阁内，寂静无比。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大转变，每个人的心里都觉得很是讶异，但事情就是如此真实的摆自己眼前，让你不得不相信。

听了楚妍姗的话，黑衣人低头思索片刻便抬头，对着楚妍姗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以前，他会成为杀手是因为别无选择。而今日，在他以为除了死就别无选择的生死关头，他要杀的目标对象竟然要放他一条生路，而且还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基于此，隐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个地方被她深深地触动了。

以前，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杀手，感情是他们最大的禁忌。是以，他们一直都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冷血动物，从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被某些人的一言一行所影响到的一天。今日，如果不是因为楚妍姗的一番话，也许他还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每天只有完成任务、杀人的日子。

如今，既然他已经有了选择的余地，那他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往死胡同里钻呢？

从黑衣人的眼中看出了坚定的神色，楚妍姗欣慰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楚妍姗很同情他们。

从一个平凡的人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的这个过程中，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事情，这些都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的。

而今，他既然毅然而然地选择放弃杀手的身份，楚妍姗又怎能不为之而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