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还没到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在厨房忙开了。一大早,她就到菜市场买来了新鲜的肉和菜,摆了整整一案板,把个小小的厨房挤得狭隘不堪。厨房小,勉强可以挤得下两个人,可儿外婆就时不时地窜进来,从她身边硬挤过去,东瞅瞅西瞧瞧,嘴里不忘叮嘱上一句。“可儿不喜欢吃虾皮,做这个千万不要放了。”“可儿不喜欢肉太老,这个要加生粉。”
宁雪应着,一边洗菜,一边用耳朵捕捉着隔壁房间的音浪。可儿正在那压着声音盈盈私语地讲电话。虽然,她听的不太清楚,但是,依稀可以感觉到,女儿那满身的幸福正无遮无拦地向外扩散着。这让她感觉到了某种心满意足的欣慰和喜悦。她在越来越柔软的情绪里,深切地体会出,女儿的幸福原来对她如此的重要。
房间里的声音时高时低,宁雪有点忍不住了。她悄悄放下手里的菜叶,悄悄移动脚步,悄悄靠到门框的地方,往房间里看。
倚在门框的地方,她充满感情地注视着她的这个小女儿,深有体会地观察着她身上的喜悦,感受着那充盈在她全身毛孔的那份爱情。电话那端的人一定又说了许多暧昧的情话,因为她看见可儿已经羞臊地嘟起了小嘴,脸比刚刚更红了,表情比刚刚更动人了。
按断电话,可儿没有立即放下手机,而是将它扣在胸口的地方暖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一种回味的表情,她唇边的笑靥一点点向耳畔晕染开来。外婆的咳嗽声又在隔壁响了,她惊觉地收好电话,转过脸,想要过去。
看见母亲正靠在门框那儿,带着一副了然的洞察的笑容深切地注视着自己。看那表情,应该是靠在那儿很久了。想想刚刚她和许桡阳那几句打情骂俏的话,她不禁脸热了,有点难为情地走近母亲,“妈,”她拉长了声音,故意不满地撅起嘴,“你偷听人讲话,没礼貌。”
宁雪怜爱地揽过她,用手捋过她脸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嘴里轻声问:“你一定很爱他对么?”“嗯。”可儿坦白地点点头,眼里有两束闪着光的火苗跳了两下。“很爱很爱。”她慢慢投到了宁雪的怀里。搂紧母亲的腰,贴着母亲的胸口,她动情地说:“妈,许桡阳是个无赖,他让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家。”
“你怎么说?”宁雪俯眼含笑着看她。可儿抿起嘴唇也微笑了,一边笑,一边摆弄着宁雪胸襟上的扣子 。“我说你太霸道了,我都多久没回来了?我不能有了你,没有了我妈吧!不准我留下,我就一个月都不回去。”她的微笑在唇边得意地绽开了。“许桡阳立即妥协了。”
宁雪俯眼继续看着可儿,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了口。“你们总不至于就这样下去吧?你生日已经过了,算是够年龄了……。”可儿顿了一下,随即往宁雪的怀里蹭了蹭,“我不管,”她说:“我爱他,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她低低地用充满感情的声调说:“他如果不要我,我真的就活不成了,妈。”
宁雪愣了愣,唇边的肌肉不自禁地凝住了,忽然间,有抹凉飕飕的感觉就窜到了后背上。她不自觉地抱紧了可儿,摸索着她的头,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可儿,”她颇为担心地说:“这么严重么?是不是有点太用心了?”她犹豫着措辞,想找个妥帖的说法。“人这一辈子除了爱情应该还有别的,女人不能把全部身心都挂在男人身上,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我知道,”可儿说:“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无法做到留一手。如果真的能够做到留一手,那是不是就说明你没有真正的爱进去。”
可儿忽然扬起了头,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宁雪。“妈,你当初是不是也爱我爸?如果你不爱他,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毅力生下我?你当初生下我是舍不得一条生命,还是想和他有个联系?”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宁雪击倒了。她仓皇之中想要逃开这个话题。推开可儿,她转身就走。可儿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她不想放过这个问题了,压抑了整整二十年的问题无法再压下去了。
“妈,”她热烈地攥住宁雪的胳膊,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迫切,从来没有过的迫切和执着。“告诉我,妈,我活了二十年,没有遇到许桡阳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生命存在的意义是这样的,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活的幸福,我真正感觉到了生命的意义,所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想知道我的爸爸是谁,那个缔造我生命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我什么地方更像他?他优秀么?帅么?他现在在哪儿?他叫什么名字?”
宁雪的脸色发白了。她怔怔地瞪着可儿,瞪着她面前这张脸。陡然之间,这张脸上就多了一份执着,一份不知道誓不罢休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