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望了一眼可儿,他嘴里的话却是对许桡阳说的,“你们之所以有今天,罪在于我,但是,我已经无法让事情全部洗掉,无法让时间从头来过。我是栈板上的一块肉,主动权在可儿手里,她想怎么安排我都由她。但是,如果她决定和你分开,跟我在一起,那请你自重。”他拉过那哭的像个泪人似的的可儿,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回头看他,“我想许桡阳毕竟不是一般人,你总能输得起吧!你是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死缠烂打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徒增笑料。”
许桡阳身体硬在那了。他像根木头似的呆立在那儿,脸色从来没有过的白,身体从来没有过的冷,心口从来没有过的沉。天边,夕阳正西下,晚阳带着最后的温度照耀着他,却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的热气。他明确而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就是一个待决的罪犯终于被判了死刑,还是即刻执行,连个申诉改过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三个相携着离开,头也不回相继上了车。看着那黑色的宾利绝尘而去。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痛彻心扉,什么是悔不当初。
夕阳西下的街头,晚霞带着最后的那抹绛红在车床前久徘不散。许桡阳手指痉/挛地握着方向盘,握的他整个腕关节都痛,全身的每个细胞,每根纤维都痛。思想里空空如也,眼泪在脸上四处狂流,迷蒙了他的视线,他完全找不到了前进的方向。脑子里有个轰雷一样的声音在撕扯着他的脑神经,他失去她了,他彻底失去她了。他怎么就失去她了呢?
痛无可抑,他没有了力气,连着车子也没了力气,软绵绵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他的眼泪早已流满了脸,他哭的痛不欲生,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全身抽搐不止,哭的整个人在座位上蜷成了一团。
车子沿着大路无声地往前开,谭东城面色沉着地握着方向盘。身边的人那隐忍的啜泣声像把钳子将他的心脏拧成了一团。他把车开出了一段,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无言地点着了一支烟。
坐在车后座的蓝卫晨烦躁不安,懊恼的手痒痒了。他伸手拉开车门,跳下车。临跳下的间隙,他冲着车里的人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你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宁可儿了。哭,有什么好哭的,没他,你会死么?你最好给我警告许桡阳,让他给我老实点,否则,别怪我对他不客气。我想打他,最好你也别拦着。”蓝卫晨砰的关上车门忿忿地扬长而去。
车里的两个人都没说话。晚霞带着耀目刺眼的红继续在玻璃窗前闪着光。烟霭没有顺着摇下的车窗飘出去,在车厢里留恋地绕着圈子,把车厢里的空气搅得一团浑浊。谭东城不时地望一眼身边的人,她的脸上早已流满了眼泪,但是,她的啜泣声却止住了。她那么平静地流着眼泪,好像那眼泪的通道来源不是她身体的一个部分。
他把头转了过去,直直地望着前方的路。香烟在他手指间不稳定地抖动着。晚霞的颜色在天边逐渐陨落,连着将他脸上的血色一并带走。
终于,他忍不住了,崩溃了。他连吸了几口烟,将手中的烟头猛然抛了出去。他倏地转头过来,扑向可儿,“别哭了,别再哭了。”他把她的头不管不顾地揽过来,把她揽向自己的胸口的地方。他激动地摇头,脸上的表情懊恼而愧疚。“你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
他喑哑着喉咙附在她的耳边连声说:“我发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如果你能忘了他,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我现在马上娶你,不管你出身是什么,我都不计较,我发誓我就对你一个人好,其他的人我一眼都不看。可儿,”
他懊丧地喊了一声,痛彻心扉地搂住她的头。“别这样,你千万别这样。你知道,你这样,我比什么都难过。你是成心让我活不成了。你告诉我,我用什么办法可以弥补我的错?你只要讲一句。”
可儿靠着他的胸口,像抓根浮木一样死攥着他的衣襟。她想把眼泪收住,可是,她越想控制,眼泪就越跟她唱反调,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末了,她颓然放弃了,干脆任眼泪流个痛快。“你让我哭,”她哽咽出声,“让我最后哭一次。”
最后哭一次。真的只是最后哭一次么?谭东城揽着她慢慢向后靠过去。他目光定定地望着车前窗的方向,心口的地方说不出的痛。她这么一声不吭地流眼泪远比那嚎啕大哭更让他痛心。
天边,晚霞的颜色已经稀薄,灰白的云霭层层向上涌动,不动声色地吞噬着那最后一抹残红。暮鼓晨钟,晚霞落尽,朝霞重生。明天,明天一切都是崭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