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经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清了清嗓子咳了咳。本来想说什么,可是,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出来,只是看了一眼魏敏。魏敏立即心领神会地接过话。“是桡阳让我们来的。”她说,目光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可儿胸口的地方。“他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可儿回过神来了,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现在衣冠不整。估计自己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慌乱地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拉了拉,脸色涨红地让开了身子,声音发颤地说:“叔叔,阿姨,你们请进来坐。”
许经天往客厅的地方多瞄了一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问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没事。”可儿悄眼看了一下许经天。后者的脸色绷的又紧又硬,相较于第一次见面似乎更威严了些。她心脏砰砰乱跳了起来,“你们请进来坐,我进去换件衣服。”
她回头冲进卧室。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选择,从衣柜里掏出一件衣服,连着里外件匆匆忙忙穿上了身,又跑到卫生间里,飞快地梳了梳头发。镜子里的那张脸是惨不忍睹的。她又急又乱,谁知道许经天夫妇竟然会来?他们怎么来了?她想找个地缝钻都没有时间挖了。真的来不及了,她来不及让自己的黑眼圈消掉,来不及让那浮肿的眼睛恢复正常,来不及让自己从一朵没有生气的野草变成一株鲜活水嫩的小花。
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匆匆出了卧室。许经天夫妇还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们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停在了花架座上的那个无边玻璃镜框。里面的谭东城飒爽英姿地倚栏而立。
可儿的心往下边沉下去,心头更乱了。她咬着嘴唇,硬着头皮走过去,招呼他们坐下,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了。“阿姨,你们喝点什么?”许经天和魏敏把目光从镜框上收回来,同时定在可儿脸上。
“不用忙了。”魏敏客气地说:“我们说两句就走。”“我想,我不知道桡阳这个要求过不过分?”许经天终于开了口。“他希望你过去一趟。”他随即不等可儿说话,就抬头四下看了看,“这个房子是你租的么?一个月不少钱吧!”
可儿抬眼去看许经天,不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不能因为过去了就不被人注意。历史永远是被研究的对象,何况,这段历史并不光彩。她的心口发痛,全身都软绵绵的了。
“这个房子是谭东城的。”她无力而坦白地说。这个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她呼吸不稳定地从茶几下面的隔层拿出两个玻璃杯。还好,刚刚烧了点热水。从茶叶盒里舀出点茶叶到杯子里,她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几上的保温瓶,分别往两个杯子注了热水。因为把握不稳,热水溢出了杯口,洒到了茶几上,顺着茶几往下流。
茶几上早前的抹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尴尬地放下热水瓶,飞身跑回到卫生间去找抹布。一会儿功夫,她抓着块抹布跑出卫生间。“不好意思。”她狼狈地拿起杯子,去擦杯子下面的水。那杯子里的热水又溢出少许,烫到了她的手。她皱起眉头,忍住痛没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出来。
魏敏注视着她,这个小女孩没了初见时候的那份淡定。即使换下了那件宿兄半露的睡衣,也没让她的狼狈减掉多少。她心里多了一份女性的同情,口气温和了。“桡阳非要见你一次,如果你方便,你和我们去见见他吧!”可儿垂着睫毛,手里的动作没停,心里同时有个疑问,为什么许经天夫妇会听从许桡阳的来找她?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脸倏然变了颜色。她紧张地抬头看魏敏,“他没什么事吧!”
“没事。”魏敏说,依然注视着她,没有忽略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这就是儿子念念不忘的女孩,到底他们之间在干什么?她心里简直充满了疑团。“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她说。
可儿表情一松,重新低下头。擦好桌子,她局促地坐到他们的对面,轻声说:“只要他脱离危险就行了,我就不去了。”“他怎么会被扎伤的?”许经天突然问了一句。可儿咬住了嘴唇,“我不知道,他是在我楼下被扎伤的,详细情况,你们还是问他吧!”
许经天继续盯着她,他眼里的力道比刚刚的更凌厉,更尖锐。“他怎么会在你的楼下?”可儿继续咬嘴唇,“我也不知道。”她的头垂的更低了,那睫毛闪的一塌糊涂。“算了,”魏敏及时阻止了许经天。“桡阳还在医院等着呢!”她把目光投给可儿,语气和煦地说:“有什么事你和桡阳见面再说吧!”
许经天接过话,语气威严地说:“有些时候,父母对孩子都会让步,即使他们的要求是无理的,错误的,不合常情的,做父母的也会放弃自己原则来迁就他们,不论他们心里有多少个不满意。”
可儿把头抬起来了。她去看许经天。再明白不过了。许桡阳要见她,这个要求是无理的,错误的,不合常情的,因为他们是做父母的,所以,儿子从生死门上回来,他们妥协了,带着他的意思来见她。但是,他们的意思却明确地表达了,这非他们心甘情愿。
许经天再去看她。“无论怎么样?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参与,也参与不来,桡阳的脾气相信你也清楚,真要拗他的意,他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所以,我们怕了,屈服了。如果你不能让他彻底死心,不能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做个彻底的了断,他不会罢休。”他把目光转向那个镜框,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谭东城是个有为的青年,绝不会比桡阳差,你好好珍惜,不要被桡阳干扰了。”
可儿忽然想笑了,不愧为是许桡阳的爸爸,说出的话言简意赅,不拖泥不带水。他在提醒她,即使见这个面,他们也没准备接受她。有了谭东城这一段,他们接受她就更加困难。她从椅子上起身,回卧室去拿包,片刻功夫出来,对着客厅的两人平静地说:“走吧,我和你们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