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老校长还是拖着佝偻的躯体去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
她眯了眯眼睛,问他:“您最近是不是一直没去医院?”
老校长讪笑,岔开她的话题,“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啊?着急忙慌的,大中午的你吃饱饭来的,让我饿着肚子听你说事,你瞧瞧。”
权宴认真的看着他老顽童似的笑脸,从前最不愿意被他教诲,如今竟然也萌生了一丝舍不得的情绪?
“您记得以后按时去医院。”
老校长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急事啊,这来了半天你净说废话了。”
权宴静静的看着他:“我要辞职。”
空气里一片寂静,老校长把茶盖阖上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我要辞职。”权宴依旧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老校长见她像是动真格的,急的抓耳挠腮:“不是,为嘛要辞职啊?咱现在学习效果刚有些起色,你这么着急……难道是因为要生孩子?”
“小权啊,生孩子这件事不耽误你为我们学校的教育作出贡献,你说你要多少假,老校长都批给你!只要你能平时抽空来指导一下老师们的教学水平,其他人要是敢传什么流言蜚语,我给你扛着!”
“校长,我要辞职,无关其他。”
“那关什么?”
“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老校长这才猛然想起她最开始是从哪儿来到这里的。
他为人惜才,一生最不羁的时候放纵了自己,看轻了学识,而立之后他重拾书本,最看重的却是有学识的人才。
权宴这样的归国人士,如今全国也找不到几个像她这样有先进技术真材实料的学者。
医疗事业于一个国家有多重要,人人皆知。
“小权啊,我真的留不住你了吗?”
“……抱歉,老校长,我可以下个月离职,请您尽快找人替补我的空缺。”
老校长沉默了一会儿,摘下老花镜,从眼镜盒里找出一块陈旧的镜布开始擦拭镜片。
“是生活上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权宴摇头。
“那为什么要突然辞职呢?”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办公桌上那一抹清凉的碧绿翠兰。
“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你的固执,就像当初我不明白你宁愿让你的知识无谓的浪费掉,也不愿意倾尽所能去教授学生一样。”
“我理解你的委屈。可是小权啊,”老校长的话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擦拭镜片的手指也突然停下来,“据我所调查,你们权家,祖祖辈辈可都是阳城人。就算当年你爷爷一辈迁居海外,也从来没忘记自己的根。好几次托人捐钱回来建设阳城的医疗设备,不曾藏私。”
权宴慢慢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她说:“我知道。”
她在权阿柄膝下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临终时的托付也曾经是支撑她历尽千难万险回来的信念之一。
权家的根儿不能断,权家的医药不能绝,权家的名声不能亡——她比谁都清楚一个世家的灭绝有多可惜。
但是如今她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