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太上皇当年还是太子时，东府势弱，连带着秦可卿的地位和处境也是如此。也因此那个时候西府一脉对东府可没有这么殷勤过。

当然了，若是真的要务实地说起来，西府的人就差在东府有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了。不过幸好......

再加上当时还有王夫人和贾母，左右看秦可卿和东府不顺眼，东西两府的关系差不多可以用三尺寒冰来形容了。

凤姐八面玲珑，为人也是势力得很。虽然不致于太冷淡，但是她和秦可卿的关系却是一直到水晏登基后，才渐渐地走得近了。

要说到前倨后恭，凤姐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是要说哄人的手段，凤姐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个时代，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闺蜜。平时社交圈里说说笑笑也是应酬居多。

现在有一个虽然辈份比自己长一代，但是身份，谈吐，立场都相同一致的女人主动靠近。秦可卿自然是没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一来二去的，双方都用心经营了二人的‘友情’，时间一长，倒真的处出了一些情份。

只是这情份，却是最经不起风雨打磨的。

这一点，凤姐心知，秦可卿自然也是心知。

不过此时此刻，谁又在乎呢。

少时，惜春妆成。

转身之即，一身金绣大礼服，特别的雍容艳丽。

还有浓妆华饰，古人常说的明艳不可方物想来也不过就是这样的了。

惜春为了让自己今天能够更加的漂亮美丽，特意拿出了一些灵石，让阿木找人给自己弄了一套首饰。

将灵石带在头上，虽然没有钻石那般耀眼，却也带着一定的加成作用。

其实惜春也知道，自己既没有凤姐漂亮也没有秦可卿艳丽，更别提黛玉的清丽脱俗了。

可是成亲这一天，是人生难得的大日子了，她自然希望自己可以更漂亮一些。

也幸好比她漂亮的女人都嫁作人妇了。

她...比她们年轻。

好吧，虽然也没有年轻了多少岁。但是年轻一岁也是年轻，不是吗？

惜春一直是个乐天派，她总能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比如说自己的硬件不能跟那些姐妹嫂子侄儿媳妇侄女比，但是她还可以比谁的亲妈更给力，更靠普，比谁的男人对自己更好呀。

幸福不幸福，只要比一比不就有了。

黛玉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可是男人却是个花心大渣。后宫人少的时候，没有个七.八副麻将估计都不够用呢，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需要的麻将就更多了。毕竟一副麻将只能解决四个人不是吗？

薛蟠哪都不好，可是却是个孝顺疼家人的。知道自己无能，所以也更愿意‘放手’让探春一展才华。

孙绍祖呢，人渣中的战斗机。虽然为人实在不怎么样，但是真的很会上进钻营。再加上为人还能听得住劝，宝钗又精明世故，两人真的算得上一拍即合。

宝玉和尤三姐俩口子，那是真的不能提。提多了都觉得精经抽搐的停不下来。

而柳湘莲和迎春这一对，就真的是互补了。一个善棋善谋，一个有勇无谋。

掰着手指的算来算去，惜春觉得自己就是那纯金的人生赢家，一点都不掺假的。

她男人是样样都让她满意。

所以有的时候，惜春总会想，是不是老天就是为了给她这份幸福，所以她才没有黛玉的才情诗意，宝钗的精明世故，探春的干练以及迎春的温柔。

...当然，还有容貌气度，才干。

不过与几近十全十美的未来生活相比，那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娘们几个说了会话，秦可卿就去了外面，还有一些族中的媳妇们也都出去帮着招呼客人了。就是惜春身边的刘嬷嬷也带着张嬷嬷在前后院的忙碌着。

一时间，整个府邸仿佛除了惜春外，所有人都忙得见不着人了似的。

惜春的身份辈份在那里，一些没有出阁的小姑娘也都是她的晚辈，惜春看着十来岁的巧姐，突然想要跟凤姐说上两句话，便打发巧姐帮着自己去招呼那些小姑娘了。

巧姐浅笑莹莹地领着那些小姑娘们去了此屋的侧间，带着一帮小姑娘们自娱自乐去了。

“呦，林大奶奶要跟小妇人说什么？小妇人洗耳恭听。”凤姐人精一个，如何不知道惜春看过自己后，便打发姑娘去招呼那些小姑娘。

“能有什么，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巧姐也不小了，亲事上如何说呢？”

巧姐，之所以叫巧姐，自然是另一番缘故。不过倒也合了她的命数。

巧姐有个弟弟，两人是龙凤胎这件事情，一直是凤姐最骄傲的。

不过再怎么说，巧姐也不小了。而贾家有什么想法，惜春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若不是凤姐和贾家大房想着送巧姐进宫，她也不会张这个口的。现在她还是贾家女，说出什么至少还能让凤姐听一听。若是以后再说，那林家妇说出来的话，能和贾家女一样吗？

说起进宫选秀这件事来，自从第一次选秀是皇帝自已拿的主意后，太后对于皇帝干预选秀这件事情就非常的抵触，于是最近一次选秀，以及以后的选秀估计都没有皇帝什么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选秀又恢复了自动自主原则。

那些将女儿送到宫里博前程的，惜春自然不会多嘴。可是对于巧姐，惜春还没有冷心冷肺到那个程度。

明知道巧姐进宫，就算是得宠，也会一生无子嗣，一生无子嗣的宫妃会是什么的下场，世人谁不知道。你说让她如何还能忍心看着巧姐一头扎进去呢。若是贾家大房真的打了这个主意，惜春自然要拦一拦的。

不管成与不成，她既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吧。

凤姐听到惜春如此问，想了想便照实说了。“...我们老爷的意思，是想着要我们巧姐进宫去。宫里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次选秀，再加上宫里现在妃嫔少，想要出头也容易。巧姐的样貌生得那般好，我们老爷如何会没想法呢。

更何况皇后娘娘还与咱们家连着亲呢。进去了互相也有个照顾。”

宫里的女人都是姐姐妹妹地叫来叫去的，你让巧姐进宫后，让黛玉和巧姐之间如何称呼？无论怎么称呼都够怪异的吧。

...不能想像巧姐叫黛玉姑妈时，皇帝水晏是个什么表情。

那画面太美了，她可不敢看。

于是惜春等凤姐说完，就摇了摇头。这事真的不妥，一千个一万个不妥。

还有，她怎么忘记了，贾赦当初连迎春都不愿意放过，何况是长得已经非常出挑的巧姐了。

“我劝二嫂子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送巧姐进宫这样的事情，还是别想了。”

听了惜春这话，凤姐眉梢一扬，心中疑惑是不是惜春怕巧姐进宫与黛玉争宠，但是脸上却一副不解样。“这是为何？”其实送亲闺女进宫，凤姐也是赞成的。

嫁谁不是嫁呢。虽然她心里对于皇后之位有着无比的幻想，可也明白，那位表妹的身体只是看着单薄，但是实际上确是非常不错的。

估计她是等不到本朝再病死一位皇后了。

皇位不行，不是还有贵妃的位置空着......

“说句不怕嫂子恼的话，当初皇后娘娘没进宫时，何等风姿。再等几年，你家巧姐可有其一半风彩？就算是有，焉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且不说，只说巧姐进宫了，你让我们东府的立场又要如何摆呢？”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自然是先以自家人为重。妹妹虽是林家妇，可是贾家好了，妹妹在林家才能走的更稳不是？难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巧姐是贾家的姑娘，贾家的资源自然是可着自家人来用了。

惜春听到这里，便笑了。自来天真不染世事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嘲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古来就有的话，二嫂子自然清楚。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是应该或是不应该的。

当初贾政二叔以二房之身长居正院，难道就是应该的？

嫂子别心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呵呵，这会要是不说回来，以后怕是没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看到王熙凤张嘴要反驳她的话，惜春便拦了下来。

虽实话，人家来参加她的婚礼，她竟然给人家说这些，也是没谁了。可是正因为人家来参加她的婚礼，她才要好心规劝她的。

“且不说，巧姐能不能进宫。只说进宫后的位份问题。就算是她侥幸封嫔入宫。可是皇上早就说了，后宫嫔妃无生育者不得晋升。现在皇上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以外，还有数位嫔妃，进宫多少年了，可有孕过？

没有，一个也没有。现在整个后宫连个高位嫔妃都没有。皇上这个年纪了，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二嫂子就能肯定巧姐就一定能生育子嗣？说句不害臊的话，皇上三宫六院那么多的女人，一个嫔妃那里能去几日呢，狼多肉少。”

“可是皇后娘娘毕竟是贾家的外甥女，总不至于......”听到惜春的话，王熙凤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要知道当初成亲时，贾琏夜夜宿在她房里，她不是也好几年才有了身孕。而她除了这一胎外，就再也没有怀过身子，生育之事，确实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除了生育的事情，那不是还有圣宠呢吗？难道皇后娘娘就眼看着别人得了圣宠也不让自家的亲人得到？

凤姐觉得毕竟是亲戚，总会相互帮衬的吧。

“为什么不至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个女人会故意扶持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跟自己争宠？然后生下孩子再跟自己的孩子争宠，争皇位？脑子没进水的，都不会这么干。

进了宫，很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已的。我劝二嫂子还是尽早挑门好亲事给巧姐吧，以免后悔一辈子。

至于我们东府，说真心话。东府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谁都不帮，也处在了优势上。若是费力帮忙投资，岂不是事倍功半，赔本的买卖？就算是有利可图，又能比现在好多少去？

皇后娘娘有宠，有子，还有我这个连接两家的人在这里，怎么选择对府里有利，就会怎么选择。画一张大饼，那也只是画在纸上的。想要看见实际的好处，没有数年，是看不到的。

而且又是存着那般的风险，何苦呢？”

唉，自己成亲的日子说这些杀风景的话，也是脑子进水了。看到王熙凤一张脸没了刚来时的喜气，惜春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管这事的，你好我好，大家面上好，不是比什么都强。可是心里就是不忍心。

“二嫂子，咱们两府就只有巧姐这么一个姑娘，我自然是希望她能好好的，我们何必存着侥幸过日子呢。”

“侥幸？”

“是，侥幸。侥幸得宠，侥幸生育，侥幸...封后。”

一下子便被惜春说中了心事，凤姐的脸色青青白白的。

尤其是后面那半句，若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治了她们家的罪。

可是她确实是这样的想的。

想当初元春在宫里当娘娘的时候，二太太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呢。

那个时候她们大房被压成了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的皇帝都那么老了，给那样一个一脚都踏进鬼门关的老头子当妃嫔，都可以让人忌惮三分。

何况是正当壮年的皇帝呢。

她姑娘虚岁十二岁了，今年的选秀年纪太小了，可是若是宫里子嗣一直不茂，下一选秀差不多就是三四年后，那个时候，她们巧姐的年纪正好，而就算在怎么风姿独领，皇后娘娘也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

她闺女进宫正是时候。

若是不进宫，岂不可惜了这两年她对闺女的教养？

可若是进宫，以林家和东府的意思，是不准备支持她闺女了？

她是知道自己家的实力的，一时间凤姐就发现她之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以为，她以为......

幸好现在知道了，不然等到闺女进宫了再知道了林家和东府的意思，那才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于惜春的话，凤姐是相信的。

惜春在东府的地位，是有能力做任何决策的。而出嫁后，又是林家的大奶奶。她的话，只要她想做的，便不会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