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胤明走过去在她身边不远处亦坐下,道:“让你久等了。近来可好?”恒雨还转过脸来,微笑道:“还好。你呢?”丘胤明道:“老样子。上次我的师兄到叶园讨还他的小朋友,多谢你放他出来还赠了伤药。”恒雨还道:“听祁先生说,你是上官鸿道长的学生。原来那位是你师兄。”丘胤明点头道:“他叫上官静,其实也是位道长。听他说,密云堡集会那日,你和独臂天师交手时有人暗袭,你好像受了些内伤,如今可痊愈了?”恒雨还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唉,我们西海盟这次也是惹了不小的麻烦。虽说无意与中原武林各派为敌,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人了。”
丘胤明问道:“记得你上回和我说,你们西海盟这次来中原的主要目的是开拓生意,招收人马,可有眉目?”恒雨还道:“去年,我随祁先生来京城的时候,家父在西安府小住了几个月,和子宁的外公一起商议迁移总部的事情。而后家父来京城,原本准备去拜访密云堡的李堡主,请他引荐一些知名门派和人物,谁知却发生了那些变故。不久之后我们所有人将随家父南下去荆州府。祁先生几年前曾经过那里,听说帮派众多,鱼龙混杂,不知深浅。”丘胤明见她脸上微有难色,猜想西海盟主此次不顾重重困阻,千里迢迢深入中原,此中定有非常的难处,也不知自己该问不该问。原本也知道她不会久住京城,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便道:“那你们何时启程?”
恒雨还听出他语气中明显的一丝失望,浅浅一笑,抬头望着远处,道:“大概下个月吧。我们在这里,多少也打扰了大人的公务。不过这两年暂时不会回西北,所以……”
见她又欲言而止,丘胤明不等她有机会顾左右而言他,侧身挪到她面前道:“雨还,你想什么其实我都知道。”
恒雨还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样的话,而他又盯着她的脸,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令她下意识地想逃避,却又低不下头来,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词,只好回道:“你休要胡说。”
她的眼珠子在湖光映照之中隐隐透着一轮碧色,睫毛微颤,煞是好看。丘胤明微微笑道:“你若是想来打扰我的公务,我随时恭候。”见她偏过脸去笑而不答,他又凑近了些,道:“雨还,以后别再叫我大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转过脸来,却道:“你抬头看看,后面那三个人在干什么啊?”
丘胤明稍微抬头向她身后望去,果然,药王祠门口的树下正站着三个举人模样的读书人,正看着他们两人,交头接耳,似在评论,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正一脸鄙夷地朝他看。
丘胤明轻声笑道:“没什么,几个迂腐的学究而已。你可想坐船?”
见他惦记着泊于湖边的那只小船,恒雨还道:“那不是人家的船吗?”丘胤明道:“那人要寻短见,这船想必是不想要了的。现在人也走了。何不借用一下。你稍等,我去把船划过来。”
说罢,他起身走到湖边,解了缆绳,跃上小船,用袖子将船上横搭的木板擦拭了一番,将船划了过来,离河岸尚有丈余的距离,便道:“上来吧,都擦干净了。”恒雨还轻身一跃,如一片树叶般落在船中。丘胤明朝岸边那三个目瞪口呆的举人瞪了一眼,随即摇起桨,小船划开水面朝湖中而去。
水面上起着微风,波光潋滟,云影变换。恒雨还坐在木板上看着他划船,道:“你在琼崖的时候做什么维持生计的?船划得这样好。”丘胤明笑道:“我没什么手艺,偶尔采些珊瑚珍珠,拿到省城去卖。我师兄编得一手好竹器,所以养家糊口足矣。”又道:“划船的本事还是小时候在走私船队里学的。”恒雨还微微一笑道:“那不就是海盗么。”丘胤明笑笑说:“其实算不得强盗,虽然见不得什么光,可也算是份糊口的正经生意。”
恒雨还道:“其实家父这次率众人南下的目的也是为一些走私的生意。”
丘胤明道:“我不知是否该问,就是好奇。你们在西北根基深厚,何苦来中原淌浑水呢?况且,走私的收入未必如……其他的生意丰厚。”他差一点就提到了人命买卖,话到嘴边连忙改口。
恒雨还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头道:“说来惭愧。虽说当初西海盟是做雇佣军起家,家父早年更是做杀人生意的,可一直以来也经商。家父如今已有意不再继续做人命买卖,转而经商。”
她迟疑了片刻,又道:“告诉你也不妨。其实说来根基深厚,毁起来快得很。家父当年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北冥城的首席弟子,后来叛出北冥城投了西海盟。当时西海盟如日中天,可老盟主被人陷害,转眼间四分五裂。家父和祁先生联手掌握住了大局。后来,家父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把先前反对他的人全部铲除了,包括许多西海盟的旧部和整个北冥城。”说道此处,恒雨还脸色甚是不佳。
丘胤明道:“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不必太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