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一面喝茶,一面听马正将两日间发生的事情向管寿棠细说。当说到昨夜的黑衣马队时,管寿棠点头道:“你说得对。飞龙堡这样的二流货色,断不敢这么做。”皱眉略思又道:“这七日之约,你打算怎么办?”马正道:“内人在他们手上,肯定要去的。不过,还想请老爷子派人到延安飞龙堡走一趟,看他们在耍什么花样。”管寿棠朝坐在左手边的中年人道:“老赵,你带人去延安吧。如果飞龙堡里还有人,全部给我抓起来。”中年人起身称是,又问:“何时启程?”管寿棠道:“即刻点人,尽早出发。倘若那里没人,你就赶到风陵渡和马头领会合。”中年人领命出去了。
管寿棠望向无为,刚想开口说话,外头忽有人来报:“西海盟霍头领到。”
众人皆注目门外。厅中忽然显得很安静,但见一人将黑袍前襟一捋,大步进来,身形矫健,落步沉稳。无为定睛看其容貌,丰额高鼻,一字浓眉,久经日晒的脸颊上淡淡浮着一层风沙磨砺的红色,寒星似的双眸让人一凛,这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走到厅堂中央时,顿时给人说不出的压迫感。其后,又陆续进来八人,形容皆彪悍,负手立于青年身后。
青年人向管寿棠行了个礼,道:“管老头领一向可好?”管寿棠笑道:“霍头领光临,怎么也不先派人通知老夫?临时来了,都没什么好招待的。”一旁立即有人搬来椅子,青年坐了,道:“本来打算明天到的,可昨天错过了宿头,便一路快马来了。”转眼见无为在座,问道:“这位客人面生,可否引荐一下?”
管寿棠道:“他是马头领的恩人。还是祁先生的朋友。”
青年面露稍许异色,向无为点头致意道:“在下西海盟霍仲辉,幸会。”无为连忙微笑还礼道:“在下上官静。久仰。”霍仲辉即问道:“祁先生不是在京城么?公子远道而来?”无为道:“正是。我的一个同窗在京城为官,他和祁先生是至交好友,所以我才有幸认得他。”霍仲辉笑道:“原来如此。早就听说祁先生有个故人,还瞒着大家暗中追着他的行踪,追了两三年。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我看公子也非寻常。”无为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惊异,原来祁慕田竟跟踪了丘胤明这么久,到底有什么故旧?见无为不语,霍仲辉也不在意,又道:“我在门外已经听说,马头领家遭了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马正将事情复述后,霍仲辉遂道:“既然老爷子已经派人去看,我暂时就不插手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手下这八人都可以留下。”又看了看管赤虎,道:“最近要回一趟临洮府,所以顺便来望望老爷子。宁羌那里的事务,恐怕要请管兄弟多多代劳了。”管寿棠道:“这是自然。本来盟主就是让他监工的。这小子倒好,三天两头往家里跑。霍头领尽管去,我让人好好督促他。”管赤虎有些不以为然地朝老爷子看了一眼,不过却十分恭顺地对霍仲辉点头道:“霍大哥吩咐,小弟怎敢不从。”
又说了一会儿话,管寿棠忽道:“哎呀,你看这么热的天,大家干坐着多不舒服。还是到花园凉棚里去说吧。来人,快去把冰窖里的乳酪拿出来,再洗些瓜果,大家到后面去凉快一下。”
众人一齐离开大厅。无为出门时有意无意地朝那搁兵器的架子上瞥了一眼,只见一排刀剑当中赫然树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青龙戟,心中突地一跳。这想必就是霍仲辉的兵器。这样的武器现今已罕见,即便是练功时偶尔学到,也几乎无人会将此种极难使好的兵刃作为随身之用。方才见霍仲辉的脚步气势均异于常人,其武功似乎深不可测。忽然想到了月前威震密云堡的恒大小姐,心中感叹,西海盟真是藏龙卧虎。
当晚,由管老爷子作东,将无为好好地招待了一番。无为心中过意不去,救马家兄妹只是举手之劳,马正和管老爷子如此热情,令人颇为动容,于是暗自思量,帮人应该帮到底,如今马正的夫人尚被仇家绑架,又有不明身份的强人蓄意插手,马正的风陵渡之行隐约透着危机重重。席间,无为注意到,马正的脸上始终罩着一层阴云。
是夜,无为宿在管府。
白天的烈日将地面晒得滚烫,入夜之后仍旧有热气不断地升上来,一时里难以入睡,无为轻摇蒲扇,在客房外的花园里慢悠悠地散步。耳边虫鸣声此起彼伏,一弯弦月如金钩。正低头任思绪任性飞散间,忽听有人从内院方向往花园而来。无为循声望去,见半月门前一人影晃动,定睛一看,是管赤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