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渐渐升高的嘈杂声忽然间没了踪影,众人愕然,一瞬间纷纷张口结舌。江湖豪客们眉眼间俱现惊诧,这说法真是从来就没听说过的。乡绅们的神情像猛然吃了一口极辣的烈酒一般,发根直竖,这简直是人道何在,天理何在啊!满房子的家人,侍女,和聚在门外的粗使佣人们一时懵懂间尚未回过神来,这新娘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司马夫人僵在座上,一手指着东方麟,可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白孟扬心思沉稳,处乱不惊,肃然道:“东方小姐,成何体统!两家父母主婚,三媒六聘,婚书铁定,你这样的话,莫说宗法难容,连律法也不容。今天大好的日子,倘若你有悔意,我们不会怪罪的。若你真要任性胡来的话,这后果你担当得起吗?东方家的名声,你父亲,祖辈的名誉,你毁得起吗?”
白孟扬这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将厅里众人都惊醒过来,顿时满堂哗然,点头的赞同的,皱眉感叹的,眉飞色舞议论的,如潮水一般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门外不断有闻声而来的人,攀肩探头,争相观看。
东方麟面无惧色,昂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东方家毫无瓜葛。白阁主明鉴。”说罢竟不再理睬白孟扬,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无为这时才能看清东方麟的面容,数月不见,清瘦了许多,开脸描了眉毛,两颊擦了胭脂,看着有些陌生,可目中飞扬的神采依旧,方才和白孟扬顶锋相对,更是精神焕发起来,鲜红的衣裙衬着满面豪气,令人不可逼视。
“快给我拦住!”白孟扬喝令道。人群里即刻站出数人,皆是问剑阁的弟子,上前欲拦住东方麟。
无为心中一急,顾不得许多了,拨开前面的人,大步上前道:“不得无礼!”那几名弟子尚在疑惑这人是谁,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酒杯,正砸在当先的弟子额头中央。那人“啊!”地惊叫一声,朝后面跌了一步,被师兄弟扶住,酒流得满脸都是。袖子一抹骂道:“谁在这里撒野!”
东方麟见无为出现,站住了脚,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无为正纳闷那酒杯从何而来,转头往司马辛看去,只见他袖手立于人后,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中顿时明白了,对东方麟道:“先别问了,快走,快走。”
此时来不及说话,无为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愣在一处的几个问剑阁弟子,回头道:“你快走。我挡住他们。”
白孟扬脸色铁青,大吼一声:“给我拦住!”说罢亦赶上前来。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逼得白孟扬猛然刹住脚步,定睛一看,飞身而来堵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却是司马辛。怒目道:“你想干什么?”司马辛似笑非笑道:“姑父,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姑娘说得明明白白,不想嫁到你们家,你这是以大欺小呢,还是要公然逼婚啊?”白孟扬骂道:“荒唐透顶!”一掌推了过来。司马辛并不躲避,抬手架住,微微侧脸向身后说了句:“上官兄,林小哥就拜托你照应了。我家有马,你们快去!”白孟扬哪里容得下被小辈如此顶撞,二话不说,又一掌劈面而来,司马辛不敢怠慢,使出手段和他缠斗起来。
东方麟和无为见状,对视一眼,毫不迟疑,拔脚向门外跑去,几名弟子连忙来追,可都不是无为的对手,也有家人上前来拦东方麟的,皆被踢翻在一旁。另一边,司马辛将白孟扬缠得死死的,白孟扬好不容易抽了个空档向外一瞥,见二人已夺门而去,气得吹胡子瞪眼,眼角余光看见新郎官还站在那里瞠目束手,破口骂道:“竖子!你自己的媳妇跟人跑了,你居然还没事人一样!快去追啊!”分神瞬间,被司马辛捉了个破绽,一把将他的袖子扯掉一截。
白志杰被父亲骂了,方一机灵,指挥大总管和家人道:“快跟我去追!”一伙人急匆匆地奔了出去。紧跟在后面,彭老管家喊道:“要追好好地追。切不要不要动手动脚的。”带着东方家的随从也跑了出去。
这天,门口吃流水席的乡里乡亲们可是看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好戏,事后,没来的人都后悔不迭。据能言会道的人说,当时,酒席吃到一半,众人还在津津乐道方才迎亲如何热闹,如何排场,吃得碗碟交错,满面红光,只听大门口一阵喧闹,数个看门的家丁跌出门来,摔得东倒西歪,连门口搭着的放锅碗瓢盆的布棚也被人撞翻,稀里哗啦好不混乱,一下子周围的人都放下了筷子,腿脚快的便跑来看。只见门里面赫然冲出一个红衣女子,满头珠翠,粉妆玉琢的脸煞是好看,脚步敏捷,一步腾出好远。紧接着跌出来一人,看打扮好像是问剑阁的弟子,随即又冲出一人,没人认得,紧随女子身后向山前大路奔去。这时方有人惊呼道:“那不是新娘子嘛!”
“新娘跑啦!”
“呀,真的!新娘和人跑啦!快看,快看呐——”
众乡亲大呼小叫间,只看见大门里有一大群人涌了出来。打头的是新郎官,帽子都歪了,身后跟着管家,家丁。几步之后,东方家的人也跟了出来,那老管家不断嚷道:“好好地追,好好地追。慢点!”乌泱泱一片朝大路上追去。人群兴奋起来,这样的事情千年难得啊,好事的更是手舞足蹈,赶快也跟过去看看热闹。
白孟扬夺门而出时,几伙人已经跑远了,可山道上仍旧能看见聚集成群的当地百姓,伸头探脑,议论沸腾。白孟扬此时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什么风度颜面了,飞步冲上前去,推搡开人群,施展轻功亦追了过去。人群中爆发出声声喝彩,“好功夫啊!”“飞一样快!”“不愧是问剑阁主!”
“哟,这是谁啊。飞得一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