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向来繁华富庶,如今城中最显赫的富家大户当属金刀世家薛家。就在不久前,薛常山花了一大笔钱为长子薛钟玉捐了个河南府的通判之职,虽不是什么要紧的官职,可到底面上有光,越发地张扬炫耀。丘胤明和恒雨还二人进城不久,便四处听说,后日便是薛常山的六十大寿,要大摆宴席,请的都是河南地面上的文武官员,还有附近武林中有头脸的人物,这两天早已开始张灯结彩,陆续宾客盈门,热闹得很。
对薛家,二人均无好感,于是并不在意这消息,也无心去看,只是沿街一路观景闲谈,临近饭时,便找了一家清爽的馆子,正要进门,忽然不远处有人招呼道:“丘寨主,恒大小姐。”循声望去,一文士翩然上前,恭敬作揖道:“真巧,不想在此处竟然幸会二位。别来一向可好?”丘胤明实有些意外,来者竟是紫霞居士陆长卿。于是回礼道:“陆兄,久违了。”看他孤身一人,不像往常般有书童仆役跟随,问道:“看陆兄似乎行得仓促,不知来洛阳有何贵干?”
陆长卿叹了口气,道:“为了我的徒弟。说来话长,二位,不如这顿饭我请客,不嫌弃的话我向二位细说。丘大人,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真是老天无眼啊。”丘胤明见他似有难处,的确也有些好奇,朝恒雨还询问地看了一眼。恒雨还点头,于是他回陆长卿道:“陆兄远到,那我们就不推辞了。请。”
三人落座,喝了几口茶后,陆长卿道:“数月前,我的徒弟贺大成得罪了薛常山的妻弟。唉,他行侠仗义本没什么不对,可那作恶的却是官府中人。”听他这么说,恒雨还立刻想起月前乘船去归州途中,在江口渡吃饭时,听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此刻陆长卿所说正是此事。就同听闻的一般,那郭千户受挫之后,请薛常山帮忙,而薛家的大公子和管家皆被贺大成打得狗血淋头。这时,听陆长卿接着道:“幸亏我当时及时赶到,打了个圆场,才没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恒雨还道:“明明是郭家有错在先,薛家的人自己不济,为何要为他们圆场?”
陆长卿叹道:“人家是官,在当地也是有靠山的。郭千户自己知道没理,所以请来亲家帮忙就是想私了。我劝大成说,郭家的人教训过就是了,别和薛家结仇。人家在江湖上是大家,像我们这样的小门派是得罪不起的。可他偏不信。这下好了,郭千户向荆州府告了案,通缉捉拿大成,衙门的人到三思院来了几趟,我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如今大成只能各地逃亡,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日前我写信给薛常山,说我教徒无方,请他大人大量,不要再追究了。”
丘胤明听了,心中思量:这些所谓江湖大家,名不副实就罢了,还买官造势,逍遥法外,一般的江湖侠客的确也奈何他们不得,真是令人气愤,可确也棘手。陆长卿的无奈他倒是明白得很,于是问道:“那薛常山怎么回答的?”
“他竟然要我亲自上门给他赔罪。”陆长卿饮了一口茶,面有不甘,却又无从发泄,眉聚愁色,道:“我思量再三,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这徒弟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这做师父的帮不了他,实在是有愧,只能代他来赔罪了。唉,强人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丘胤明道:“方才,听说薛常山后天办寿宴。陆兄,你打算如何上门去?”
“我正为此犯愁。”陆长卿摇头道:“来得真不是时候,看来要等他寿宴过后再说了。”
恒雨还见他满面愁容,倒觉得他有些可怜,正想着怎样能帮帮他,丘胤明道:“若是陆兄觉得独自上门确有难处,我这两天尚在洛阳,反正也不认识薛常山,倒可以陪你去,帮你说说话。”陆长卿眼睛一亮,急忙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呢?都是我的家务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丘胤明道:“无妨。举手之劳,我还是帮得起的。”恒雨还朝他看了一眼,心中道:你大伤初愈,又去揽事,看来我也脱不了干系了。却不知丘胤明此时心中衡量,陆长卿虽不是名满江湖的领袖人物,在荆楚武林却也是个有头脸,一呼百应的人,借此机会施个恩惠与他,日后百利无害。
饭后,三人分别,陆长卿告知他在城中落脚处,丘胤明则约好了三日之后来访。
待陆长卿走远了,丘胤明将方才心中所想告诉了恒雨还,又道:“我猜想,薛常山这样好面子的人,无非就是想对陆长卿奚落一番,到时候我帮陆长卿说说话就是了,不会打起来的。你别担心。”恒雨还稍有些不快道:“原来,你说帮他,其实也别有目的。”丘胤明解释道:“我现在没身份没靠山的,要想办好荆州的事,不能不想办法结交江湖朋友。再说,即便将来我愿意替你父亲卖命,也不好一点身家都没有的。”听他此言,恒雨还明白了,微微笑道:“是我没想到,别怪我。”丘胤明拉过她的手道:“不怪,不怪。你说的那家铸铁铺子在哪里?”
上次为恒子宁打峨嵋刺,恒雨还是托高夜去的,并未亲至,于是昨天让高夜画了张地图,幸亏道路不繁复,不多时便找到了封家铺子。
据说是家百年老店,铺面不大,一开间的门面,外堂里两个伙计在打磨各式铁器,罐子,犁头,锅铲,五花八门,听说他们是来开刃的,一名伙计即刻跑进去叫店主。不一会儿四十来岁的店主从里面出来,卷着袖子,两手沾满了铁屑,客气上前招呼。丘胤明说明来意,将刀抽出一把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