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当下,众人聚在兰庭居的后院里各自陈述了近来所为。听罢,祁慕田道:“万道士捉得正是时候。”恒靖昭点头:“我也是想着,活捉了他,就是抓住春霖山庄一个把柄。如今还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传扬出去,既要传得响,又要让人信服。”
祁慕田道:“依我看,要让和春霖山庄关系好的大门大户都知道,不如邀请他们来聚聚,到时让万道士亲口说,这些时日他都在哪里,干了些什么。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春霖山庄还有什么话说。即使他们想方设法地推诿,想必也是洗不干净的。”众人听言,都觉有理,史头领道:“这个好办,上次开山大会,来了谁我都记得,咱们即刻给这些人写信,邀请他们前来相聚,如何?”祁慕田略思,却道:“这些人多半视我们为仇敌,就怕请不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丘胤明道:“有一人或许能替我们来邀请。紫霞居士陆长卿。”
史头领道:“此话怎讲?”
丘胤明道:“我和他有一些交情。这个人交游甚广,最喜欢此等聚义之事。西海盟起先南下湖广时,不就是他召集了许多武林人物前来闹了一通么。这回抓住了臭名昭著的武林败类,若请他来主持这个聚会,他一定乐意。还有,日前大小姐和我帮了他一个大忙。我想,他应该愿意来的。”
祁慕田听言,点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不妨试试看。这样吧,你我即刻动身去大洪山三思院。不过,我们这么多人聚在荆州城里,时日久了不大妥当。”恒靖昭赞同,斟酌一下道:“要不,仍旧迁到江对面上次落脚的地方去。”
见祁慕田未说话,丘胤明侧目朝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的孙元看了一眼,对恒靖昭道:“盟主,若我猜得不错,张天仪被杜羽救走之后,想是回春霖山庄避难了,这清流会他如今一定无暇顾及,何不趁这时候一举收入囊中。落脚的地方便也有了。”
恒靖昭一笑,“丘贤侄,你算计得倒好。我知道你对清流会的一些东西很感兴趣,现在由我代劳,省了你的事了。好,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就依你。”丘胤明起身拱手道:“多谢盟主。”
商议妥当,众人即分头行事。丘胤明当晚暗至荆州府衙,将郭千户的撤状文书摊到了知府的面前。那荆州知府当然认得丘胤明,却怎么也料不到,这个犯了大案被押送到京城,三司会审之后便音讯全无的上任巡抚,如今一副江湖强人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惊吓之后不敢造次,立即下令撤销对贺大成的通缉。办完此事,丘胤明和祁慕田二人方快马出城往大洪山去。
不出所料,得知二人来意,陆长卿一口答应。听闻丘胤明在荆门县所为之后,更是感激不尽,当即启程往荆州同盟主会面。另一头,恒靖昭帅众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清流会的总舵,遣散了一干乌合之众。想着孙元为人老实,他那拜把子兄弟刘立豪也算能干,便暂时将此二人留了下来,尚未作安排。丘胤明回来时,恒靖昭将藏在密室里的一堆文卷交给了他。
手捧这堆散乱的文卷,心里真有些百感交集。可他转念一想,即便当初拿到,未必就能够在堂上翻案,如今有这些在手,他自有别的用处。
这日午后,乔三兴冲冲地跑到丘胤明的房间里,神情高昂,冲着丘胤明和陈百生道:“什么时候去?想不到这把戏今天也轮到我来玩玩。”
陈百生笑道:“三弟,你急什么,还早呢。再睡个午觉走也来得及。”
原来这几日间,丘胤明将那些文卷仔细地理了一遍,几年内张天仪贿赂过哪些官员,以及这些官员平日里做下的见不得光的事,相互间的利益往来,诸般纷杂,一眼读过眼花缭乱,不禁暗暗佩服张天仪做事细致。花了一番功夫,又和孙元及刘立豪细谈,方将这些涉事官员的主要劣迹纠出,心中有数。眼下身在荆州,不妨就从刘太监和姜御史等人下手。
入夜时分,长湖畔的桐华馆外挂上了大灯,门板擦得铮亮,青衣仆从频频进出,正是要举办雅集的模样。话说这雅集自从夏天那次之后,便不知为何停了几个月,直到腊月里方又开门迎客。附近的百姓众说纷纭,有人说,清流会的老大生病了,有人说,他们生意上亏了本,所以,今日桐华馆外张灯结彩,门里乐声悠扬,引来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只见三当家孙元依旧站在门口殷勤地迎接客人,较往日有所不同的是,二当家刘立豪竟也陪同在一旁。只见一拨拨客人乘轿骑马坐车而来,二位当家满面笑容地将他们请进大门。这回似乎搞得特别热闹,乐班从天黑就开始演奏,一曲接一曲,几不停歇,传得很远。
夜色渐浓,眼看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刘立豪提起袖子掖了掖脑门,寒冬腊月的,当然没汗,可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册,对孙元道:“都进去了,还差一个刘公公。”孙元回头朝门里瞄了一眼,只见门厅里灯火辉煌,两个乐班仍旧轮番上场,奏得热火朝天,对刘立豪道:“大哥啊,这回咱们就跟着丘老大算了。你看,上次他一句话,西海盟的盟主就帮他把这里摆平了,那个大头头祁先生又对他那么好。再说,人家从前当过大官,跟他说不定将来还能有些前途。”刘立豪道:“你说的有理。可我就怕,我们跟过张当家,和西海盟结了这么大的梁子,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做人?”孙元叹道:“大哥,你愿意再回去做那贩盐的勾当吗?看我这回,没人罩着,一不小心就沟里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