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田走向丘允,说道:“允弟,你听我一言,今晚本不该如此。唉!都是……”朝恒靖昭看了一眼,难以启齿,摇了摇头,“都是我没有劝说好。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的事,何必这样!”丘允满脸怒意未消,甩了一把衣袖,冷颜望向恒靖昭,对祁慕田道:“大哥,不是我想这样,是你兄弟要置我于死地!哼,他想得容易!”
恒雨还见干戈已息,三两步跑到父亲跟前,只见他的右肩被杜羽一剑洞穿,血流不止,慌忙掏出一条手帕帮他按住伤口,眼中的关切却未能遮盖去埋怨,蹙着眉头小声说:“爹你这究竟是何苦?为什么背着我们擅自主张?”恒靖昭深吸了几口气,脸色越发地阴郁,也不回答她的质问,将她轻轻推开,微晃着身体向前走了几步,对丘允道:“宗师武功盖世,今晚如此收场,看来是天意!请回吧。”
丘允朝面上带着丝挖苦的神情对恒靖昭说道:“怎么,原来知道你女儿和我大哥不愿动手,就想瞒天过海?打的好算盘。”又朝立在不远出,垂目调息的霍仲辉看了一眼,笑道:“看来,这位霍头领也不过如此。”回头对春霖山庄余众说道:“诸位今夜尽力了,我在此谢过。”
丘允阔步带着众人陆续走向湖岸。上船的时候,龙绍不小心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一下子没站稳,差点跌倒,身后有人扶了一把,他扭头方欲道谢,却见扶他的人是丘胤明,嘴边的话即刻咽了下去,又见他浑身殷湿的血迹,吐了口气道:“算你狠。不过,你那岳父大人看来没准备对你手下留情。”丘胤明不接他的话,只道:“少说两句。”
船驶离岸边的时候,他回头而望,恒雨还的一袭白衫是浓郁的黑暗之中唯一能够辨别分明的身影,此刻她的面目已模糊在黯淡的灯火里,可仿佛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心里一团如火般的思念,和伤口上随着呼吸撕扯的疼痛同时在深深地刺激着他的意识。今晚的这一切,还只是个开端。
船舱里很安静,各人处理着轻重不一的外伤。丘胤明盘膝坐在矮桌边,由丘允亲自在给他清洗上药,灯光摇曳,丘允皱着眉头,手指抚过他背上那一道道已经愈合却还是凹凸不平的鞭痕,轻叹道:“我没想到,为荆州的案子,你竟闯过一次鬼门关。”龙绍靠在窗边,方才已瞥见他胸前那两道深红色扭曲交叉的伤疤,此时闭目养神,眼前竟又浮现了出来。
这晚似乎特别的长,四更天左右,不择园里西海盟众人皆不能寐。盟主出师不利,一行诸位高手皆负伤而归,就连霍仲辉都受了一掌,这样的状况从未有过,令人难以置信。许多随从们窃窃议论,自从涉足中原武林,这一路就不曾太平过,先是在京城惹了众怒,后在荆州和官府火并,伤了大小姐,现在又和春霖山庄斗得两败俱伤。照这样下去,这日子还怎么过。
恒雨还刚探望过众师兄弟的伤情,伤得最厉害的要属高夜和次仁东珠。高夜的腿在双方停战不久之后就僵了,那一鞭虽未伤到骨头,可这几日里定然行动不便。次仁东珠看上去外伤惨重,流血最多,可他却硬说这点皮肉伤不足痛痒,被霍仲辉劝说了一番才乖乖地上床去躺着。听二人说,当时他们的对手也伤得差不多,但没人敢先放松。次仁东珠对恒雨还说,当时对阵,眼看着盟主和丘胤明碰到了一起,可二人皆不动手,错了开去,于是自己没选择便和他打了起来。走前盟主的命令就是用尽手段拖住春霖山庄其余高手,让霍仲辉全力击杀丘允。说着,同恒雨还道了个歉,又道,虽迫于立场和他死战,但作为一场公平较量,二人毫无保留,平局收场,甚是酣畅。
这时,缓缓走到父亲房前,恒雨还左思右想,也不知怎么同父亲谈论为好。父亲这样决断,不是没有道理,可如今真的已经到了必须这样孤注一掷的时候了么?她看不明白,隐隐心里有些害怕。
房门开了,祁慕田从里面走出来,见她立在门外,脸上阴霾的神色即刻缓和了几分,上前道:“你爹现在心绪不佳,人也疲惫,我看,今晚还是别和他多说为好。至少没人为此丧命,已是大幸。”
恒雨还点点头,说道:“我看师兄弟们轻重都有受伤,明日演武大会上,希望不要再有事端,否则就只有我了。不过,春霖山庄那头今晚也都伤得厉害,剩一个老宗师,我兴许还能应付得了。”
祁慕田看她心事重重,也不想多说,只道:“你也不要顾虑得太多,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早点休息。霍仲辉现在里面向你爹请罪呢,你要不稍等一会儿再去见他?对了,子宁在厨房里煎药,你去陪陪她。”
“我没想到,大师兄竟会被打伤。”恒雨还早就觉得有些奇怪,此时在祁慕田跟前自然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我曾经和老宗师切磋过,我觉得若是我拼上全力也未必不能打败他。难道师兄的武功……”摇头又道:“或许和我切磋时并非生死之争,没用上全力也未可知。祁伯伯,你也去休息吧。”
别过祁慕田,恒雨还缓缓向厨房走去,心里为父亲昨夜所为仍旧有些气愤。
当时,父亲叫她和祁慕田同去吃完饭,子宁也跟了去,却被父亲遣走,老大不高兴。三人商议着晚上如何同丘允和谈,那几个菜不知怎的烧得比平日里味重,吃完饭后,父亲随即让人泡了三碗八宝茶来。口中味咸,茶香浓郁入口清甜,十分舒爽,她一下子就把茶喝完了,还没来得及称赞,霎时头晕目眩,浑身失力,舌头也麻木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祁慕田和自己一样晕倒在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