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张了张嘴,似是不能相信眼前一切,地上一片鲜红却骗不得他。
笙笙蜷曲在地上,黏腻的血浸透青色衣衫,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疼痛,却仍伸了手牵那孩子的手,断断续续问道:“告诉姐姐,是谁教的你?”
那孩子手中匕首哐当一声落地,似是极其嫌恶的推开,面色惨白,频频后退道:“妖孽,你休得骗我。长姐三年前便已故去,是你占了长姐凡身,还坏我长姐清誉与那恶人混在一处。我,我这是替长姐报仇”
笙笙面色如土,神色却仍然柔和:“莫要,莫要听那些人胡说…”忽的无量身影闪至笙笙身侧,借着臂力使出仙诀。那孩子受了仙力,不堪重负,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
他面上是一片温柔神色,抱起笙笙,静静看了她一眼:“莫要与这些愚昧人多言,我们回家。”
笙笙摇了摇头:“公子,命中注定的事情,笙笙也认了。”
笙笙从未见过无量落泪,印象中他总是一席黑衣,无情又冷酷,只有遇到苏慕时,才会多出那么几句话。锦帕有时候会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他挂怀至此。此刻这虚无幻境里,无量舒展了眉头,似是要做出一副无谓的样子好让笙笙宽心,眼底却毫无防备出现湿意。
锦帕抬了头看向苏慕,苏慕张了张口,斟酌了片刻才说道:“世人皆道得道成仙,摒去七情六欲,方是好归宿。却不知这浩淼三界,有谁才是真正的摒去了七情六欲。”面上浮现了丝讽刺的笑意:“也是有的,好比南天门那尊石狮子。”
无量身形未动,好似旁若无人,声音低沉得仿佛能淬出血:“皆是吾恣意妄为,未曾好好考虑过你,休要言命,若那终究是命,吾也要逆天改命。”
笙笙神色带了一丝疑惑:“逆天改命?”随即又笑的天真了然:“公子,笙笙不傻,公子不必编的这些话来哄我。”她孱弱至此,仍旧支撑着讲话,情形与百年前那漫漫黑夜别无二致。
“公子,府里贮了些桃花酿,是笙笙小时候爹教我酿的,再过得一两日便可开坛。本来我算得,若是此刻笙笙已嫁得公子,这坛便是笙笙的嫁妆了。可惜笙笙命里低贱,父母早亡,幼弟离散,遇得良人,也嫁不得良人。”
这句话刺痛了无量,他咬了咬牙:“谁说你的命不好?是谁定的命!”他玄色的袍子被浸透了,刺骨的寒意钻入心头,他想伸手拂去笙笙脸上的血污,然而自己的手掌上也已浸染上心爱女子滚烫的鲜血。
笙笙竟然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是了,好在上天有命,笙笙此生未有些什么好,最好的,便是遇到公子。在公子府上那些日子,笙笙心中欢喜,此事再想,也怕是不能了。此刻公子在我身边,我已心满意足。”
无量神君又是一震,眼里掉出滚烫浑圆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笙笙脸上,化开了她脸上的血水。
这些话何等熟悉,熟悉到如蚂蚁啮心。
忽然笙笙的幼弟颤抖着爬起来,涕泪横流地摸向结界边缘,想要逃出去,却被弹了回来,重重跌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爹,娘,你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