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飘蓬道:“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会难过一辈子,连觉都睡不着了,从此,这人就没法做啦。我出了几两银子,雇个保镖,保镖却为了几两银子,把命丢了,这不是骗人害人嘛,我不干。”
图门江心道,咦,我说是他的保镖,他还真当保镖了,其实,我是个劫道的呀,他怎么就忘得那么快呢!这人真是,假痴不颠的,吃不准他的路数,当时只得顺着话编下去,道:“你怎么骗人害人啦,你出钱雇我当保镖,出事了,我理当挺身而出,死了是死得其所,也是职业操守。告诉你,你没骗我,也没害我,走吧,我丢了命,是我自己乐意,跟你八杆子也打不着,你不用耿耿于怀,自作多情,真是个夹缠不清的小财主,我看你这人是脑子进水了,这辈子想发财,有点难,除非运气特别好。”
丁飘蓬道:“我出了几两银子雇你,就让你丢了命,这不是害人,难道还是救人不成!”
图门江道:“你要是不走,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啊。”
丁飘蓬道:“那就让我想想。”
图门江跺脚道:“想啥想,丢了脑袋你再想去!”
辽东鹤道:“小伙子,你跟他说不清,有些人你怎么跟他说,也听不进,哪怕死了,他也转不过这个弯来,这叫多费口舌,徒劳无功。”
丁飘蓬歪着头道:“图门江图爷,我想通了。”
图门江道:“想通了就好,走呀!”
丁飘蓬道:“想通了,我不走了。”
辽东鹤有点不耐烦了,掂着手里的点穴笔,道:“小伙子,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这叫苟延残喘,别扯了,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让我老人家来点你的死穴?我包你一点都不痛,而且,我老人家今儿个大发慈悲,用独门点穴功夫,点你的极乐死穴,让你快快乐乐、飘飘悠悠地死去,那是世上最美的死法,要这么死过一次,一般来说,人都会不想活啦。”
图门江道:“点你妈了个疤子的快乐死穴,老子跟你拼啦。”
图门江一边不绝怒骂,一边手里的单刀瞬间发威,突袭辽东鹤,刀声如风雪,呜咽作声,刀光似白练,龙蛇狂舞,希冀侥幸得逞。
辽东鹤哈哈朗笑,身如鬼魅,倏忽来去,掌影笔影,神出鬼没,拆了十来招,图门江已被辽东鹤的掌笔笼罩,辽东鹤瞅个真切,一掌穿过单刀刀背,拍在图门江胸口,啊哟一声,图门江如断线纸鸢般飞了出去,砰,倒在路旁雪地里,口中喷血,挣扎抽搐,手中的单刀飞出丈把开外,辽东鹤手握点穴笔,随即掠到,怒道:“小伙子,你自认倒霉吧,我老人家改变主意啦,如今要点你的极痛死穴,让你痛彻心肺,灵魂出窍,求生无门,求死不能,那是世上最惨的死法,要这么死过一次,其它的任何死法就都不在话下啦。”
辽东鹤手臂一扬,铁笔无情,插向图门江胁下,图门江已失去知觉,手脚却还在抽动,只听得“叮”,一声龙吟,一枝飞镖,将辽东鹤的铁笔震脱了手,辽东鹤大惊失色,忽又觉得脑后有一缕尖风,情急间,一低头,又一枝飞镖从头顶擦过,他身子一晃,向旁掠出三丈,回头一看,见一条黑影已掠到图门江身旁,弯腰探臂一操,便将图门江挟在腰下,身形一晃,已回到马车旁,拉开车门,将图门江塞进车厢,旋即关上车门,回过身来,竟是叫湖北佬的小贩。如此一个来回,竟在兔起鹘落间顷刻完成,动作干脆利落,十分流畅,显见得是个江湖成名人物,刚才那个脑袋瓜子进水的湖北佬,其实是装出来的。
辽东鹤与大毛、二毛见了,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辽东鹤冷哼一声,道:“正所谓真人不露相啊,露相吓一跳,你是谁?”
丁飘蓬道:“老爷子,对不起啦,我是湖北小贩,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得罪湖北佬,下场不会好。”
说着,跳上车座,扬起鞭子,就要走人。
辽东鹤怒道:“想溜?没那么容易!”说着,身形一晃,苍鹰扑兔,向丁飘蓬袭来,手臂一晃,又多了枝点穴笔,笔势一圈,嗤,一声尖啸,直点对方眉心。
丁飘蓬将马鞭一插,手在腰间一探,瞬间拔剑在手,坐在车座上,开手就是一式“羌管弄晴”,这式剑招,是昆仑派的得意之作,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后手的变招滔滔不绝,他见柳三哥使过,便记住了,其实,并不知道这招的妙用,只是顺便拿来用用而已。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故使的是昆仑派的剑招。
叮,一声脆响,剑刃与铁笔砸出一串火花,丁飘蓬觉得虎口略略一震,心中暗暗吃惊,老爷子的内力非同小可。
辽东鹤也觉着虎口微微一麻,吃惊不小,年纪不大,内功与己已在伯仲之间。
辽东鹤身形落地,使出一招“勤耕不辍”,笔势一变,疾点丁飘蓬左下肢的犊鼻、足三里、悬钟穴,笔尖嗤嗤作声,认穴奇准。
丁飘蓬只得飘身落地,长剑一圈,又是昆仑派的一式剑招“包罗万象”,将辽东鹤的一式三招勉力化解。
丁飘蓬记忆奇好,这一招学得微妙微肖,而对这一招的妙用,当然也不甚了了。
包罗万象既是一招守招,也是一招攻招,在化解来招后,对方稍有疏漏,便会抵隙而入,一剑突刺,致敌于死地。
丁飘蓬守招学得较为地道,攻招却不懂得怎么使。好在辽东鹤精于轻攻,对剑道不十分在行,不然,就要露馅。
辽东鹤笔势一起,一式“鹤鸣九天”,直插丁飘蓬咽喉廉泉穴,变招奇快,出神入化。
丁飘蓬吃了一惊,向后疾撤三步,避过来招,一式昆仑派的“惊涛掠岸”,咻一声,长剑向辽东鹤的膀子上削去。
辽东飘身后掠,哈哈大笑,道:“你是谁,我老人家有数了,看在你的金面上,我老人家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大毛、二毛道:“师父,他是谁呀?”
辽东鹤道:“你们猜猜看。”
丁飘蓬笑道:“老人家,我是谁,我是湖北佬湖佬。”
辽东鹤道:“得了吧,你当我老人家眼睛瞎啦,你是千变万化柳三哥,使的一招一式,全是昆仑派的看家招式,老夫老啦,也许能接下你三五十招,却绝对没有胜算,三哥,老夫看走眼啦,误会误会,你走吧。”
丁飘蓬拱手一揖道:“承蒙前辈开恩,晚辈多谢啦。”
辽东鹤身形略晃,拔地而起,消失在松林里。
大毛、二毛见了,一时傻眼,接着,捡起地上兵器,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丁飘蓬打开车门,放倒车座,便是一张床,将图门江的外衣及鞋脱了,见图她脸色苍白,仍在昏迷之中,心跳缓慢,忙从怀中掏出天山灵芝续心丸,一捏她的两颊,张开嘴,将续心丸用掌心内力,缓缓送入她口中,又掏出一粒天池鱼龙疗伤丹,用同法,伺候其服下,扯过被子将她盖好。
他想,要是手到病除南不倒在就好了,望着图门江,忍不住心中好奇,在图门江两边的脸颊上摸了摸,异常光滑,才知道她脸上既没有麻子,也没有青春痘,心上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丁飘蓬脸上由不得一红,觉得自己真象个不入调的小混混,这算什么事啊,图门江长得靓不靓,跟你有啥关系,你看上她了?她能看上你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正在忐忑不安、胡思乱想的时候,汪汪汪,黄狗阿汪在车外叫,似在问:“她怎么啦?”
丁飘蓬道:“她被人打晕了。”
汪汪汪,“要紧吗?”
丁飘蓬见图门江的脸色已渐渐红润,一搭脉,脉象已趋平缓,有些疲弱,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昏迷不醒,便道:“没关系吧,我想不会有事。”
汪汪汪,阿汪道:“那就好。”
丁飘蓬见图门江转了个身,裹着被子,沉沉睡去,料想已无大碍,只是一飞冲天辽东鹤掌力厉害,一时半会儿图门江好不了,便从马车里出来,关上车门,跳上车座,就要往前赶路,黄狗阿汪嘴里叫着,往路边跑,来到图门江掉在雪地上的宝剑旁,一个劲地叫,似在说:“别忘了,还有剑呢。”
丁飘蓬跳下马车,捡起长剑,放进车厢。
马车走了,黄狗阿汪,跳上踏脚板,对着丁飘蓬叫,汪汪汪,“去哪里?”
“城里。”
汪汪汪,“干啥去?”
“找郎中,给图门江看病去。”
***
乱山参差,冰雪皑皑。
在关外雪原上行走了两天,不见人烟,只有野鸡与饿狼,不时出没在路旁,穿过山林,远远望见有个乡镇,方才见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到了近前,见车马辐凑,人烟稠密,是个热闹城镇,镇口有块巨石,石上凿刻着三个大字“梅河镇”。
进了镇,不远处有个无双客栈,那是个大客栈,屋舍绵延,庭院深深,丁飘蓬包了一幢小楼,图门江住内室,自己住外间,十分宽绰。又要了一碗热乎乎的粥,将图门江从床上扶起,一勺一勺吹凉了,喂了她半碗,摇摇她的肩,叫了几声,却见她依旧昏睡不醒,这才有些急了,得找个郎中来看看,不然,恐有不测。
丁飘蓬看看窗外,见已是日色西斜时分,他对黄狗阿汪道:“走,咱们找郎中去。”
汪汪,阿汪道:“好啊。”
正要出门,听见图门江在叫:“阿汪,快过来,快过来。”
阿汪跑到她床头,汪汪地叫,似在问:“你伤好啦?”
图门江闭着眼,伸出手来,摸着阿汪的头,道:“好久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阿汪高兴地在床头蹦跳叫唤,丁飘蓬大喜。
图门江问:“咦,这是哪儿呀?”
丁飘蓬近前道:“这是客栈。”
图门江急地想从床上起来,却又重重倒在枕头上,睁开眼,怒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丁飘蓬道:“我不在你房里,谁照顾你?吃喝拉撒睡,没我你行么!”
图门江急道:“什么什么,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会吃喝拉撒睡呢。”
丁飘蓬道:“一会儿功夫?你会不会搞错哟!从你被辽东鹤打晕后到今儿,叫名三天,实足两天啦?”
图门江大愕,道:“有那么长么,实足两天?这,这两天中,你发现了啥?”
丁飘蓬暗暗好笑,心内道,若是我再发现不了你是个小姑娘,我真他妈的成了世间最大的傻瓜啦,口中却道:“怎么没有,有一个大大的新发现。”
图门江的手摸到了床头的剑柄,厉声问:“什么发现?”
丁飘蓬道:“我现才发现你,你……”
“我什么?”她的手已紧握住了剑柄,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