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救错人了。”
黄鼠狼道:“哪能呢,小叫花算不上是个好人,却至少不是个坏人。”
假三哥道:“你知道,哥干啥来了?”
“找南不倒来了。”
假三哥道:“对,也许,你能帮帮我呢。”
黄鼠狼道:“能帮一定帮,实在帮不了,三哥莫见怪哟。”
假三哥道:“真的还是假的?”
黄鼠狼道:“小叫花从不打诳。”心中却道:对坏人,老子从不说真话。
假三哥道:“刚才蒙面客逼你,交出南不倒的藏身之地,起初,哥不信,现在琢磨琢磨,无风不起浪,也许你还真知道呢,啥都别说了,快,带我去见南不倒。”
黄鼠狼道:“哎哟喂,小的哪知道呀,小的说南不倒藏在茅庐里,是被逼无奈之举,茅庐里到底住没住人,住着谁,说句实在话,小的一概不知。”
假三哥道:“据线人密报,南不倒的藏身之处已泄密,水道正调集人马,去追杀南不倒,快,算哥求你啦,告诉哥,南不倒在哪儿,哥可去救她。”
黄鼠狼道:“这,这个……”
假三哥道:“若错失良机,南不倒等就没命了。”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要知道,能不说么。”
假三哥道:“快,小兄弟,快说。”
黄鼠狼却一根筋,叹苦经道:“若能帮,一定帮,不知道,怎么帮呀。”
假三哥正色道:“那就怨不得哥了。”
他的手在剑柄上一按,长剑出鞘,剑影一花,剑刃已架在黄鼠狼脖子上。
黄鼠狼脖子一缩,道:“三哥,你,你这是干啥?莫非,你也会乱杀人!”
假三哥道:“水有个水性,火有个火性,人有个脾性,人一急,还讲究个啥呀,哥管不了那么多了。”
黄鼠狼道:“喔哟,原来,三哥也有匪气!”
“开眼界了吧。”
黄鼠狼叹口气,眼睛一闭,道:“哎,算啦,都向小的要人,小的上哪儿找人去,早死迟死都是死,下手吧,三哥,小的认命了。”
假三哥脸色阵青阵白,怒不可遏,举起长剑,向黄鼠狼脖子上砍去。
忽地,一柄长剑,从林中腾射而起,只听得“当”一声,将假三哥的长剑磕飞了,白脸曹操大吃一惊,脚尖一点,斜斜飞起,去抓空中长剑;三哥也一掠而起,伸手去接自己的剑,两人同时接剑在手,同时落地。
眨眼间,他俩长剑在手,也不答话,你来我往,剑气纵横,锵锵锵,一叠声响,如今,三哥功夫只有五六成,真气不足,剑上威力自然大打扣。
而白脸曹操一年不见,却武功大有精进,剑招指东打西,稀奇古怪,别有一功。
从左侧进招的剑,剑影一花,突变成攻向右侧,明明是刺向咽喉的一剑,剑影又是一花,突变成刺向下阴,变招奥妙,奇快莫测,用心歹毒,专挑死穴。
一年来,白脸曹操不知拜在何人名下,苦练成如此剑术?
听说,指东打西,稀奇古怪的剑术,由来有自,发轫于无量河的无量魔王,白脸曹操的剑术是从无量魔王那儿学来的?
怪不得蒙面大汉,落荒而逃了。
好在三哥剑术精奇,身经百战,虽感别扭,却也颇能应付。
激斗有顷,忽地,两人长剑一磕,各后撤三步,白脸曹操道:“你是柳三哥?”
三哥讥道:“我不是,你是。”
白脸曹操道:“见笑了,看来你的记性有点差。”
“何止有一点,简直是差极。”
白脸曹操道:“听说,近一个月,你受了不少罪。”
三哥道:“受罪还在其次,主要是大脑受了点刺激。”
“啥刺激?”
三哥道:“老婆孩子不见了,这种事,谁碰上都会急得火上房,大脑难免会出问题。”
白脸曹操道:“确实要命,看来,你记不得故人了。”
三哥道:“你的易容功夫太好,即便你老婆碰上,也认不出,何况是我呀。”
白脸曹操道:“见笑了,在千变万化柳三哥面前,那叫‘班门弄斧’。”
三哥道:“不敢当,不敢当,喔哟哟,记起来了,你叫,你叫‘白脸曹操曹国友’,文武双全,是怡亲王的亲信。”
白脸曹操道:“哈,不错,看来三哥刺激还不够大,记性可以啊,只是慢了一慢。”
三哥道:“听说,老婆有土行孙的功夫,地遁了,我心一宽,大脑的功能就自行修复了。”
白脸曹操道:“听说南不倒没跑远,小叫花跟她在一起,那小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不开口,曹某人真个火了。”
三哥笑道:“小叫花眼毒,随你装佯作腔,恐吓威胁,他抱定宗旨,宁死不招,长大后,倒是一条硬汉。”
白脸曹操这才记起小叫花来,目光在四周的溜溜一扫,人没了,叫道:“啊呀不好,小叫花人呢?”
三哥道:“脚底抹油,溜啦。”
白脸曹操道:“追。”
三哥长剑一拦,道:“哥不让,你走得了么!”
白脸曹操道:“你不想找南不倒啦,他知道呀。”
三哥道:“小叫花主意老,这会儿,就是我出面,他也不会信。”
“为什么?”
三哥道:“多怪你,刚才,假三哥要杀他,一转眼,又来了个三哥,他能当真吗!换做我,也得推敲推敲。”
“你可以卸下易容,让他认。”
三哥笑道:“别说卸下易容,就是脱光衣裤,估计小叫花也不认。”
“这又是为什么?”
三哥道:“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又不是没有,小叫花道儿老,最保险的方法是,一口咬定三个字,不知道。”
白脸曹操道:“咦,这倒是句实话。”
边说,手中长剑一刻不停,向三哥连攻三招,三哥后撤三步,白脸曹操趁势又欲进招,三哥一式“无心插柳柳飘絮”,逼退白脸曹操,这之后,白脸曹操落了下风,自忖结果不妙,虚晃一剑,飞身后撤,没入丛林,逃得无影无踪。
三哥也不追赶,去坝上三间茅庐,查看一番,茅庐破败,蛛网密布,灰尘厚积,空无一人,可见长期空置,无人居住,又在山林中找寻小叫花,无果,至东方发白,三哥回客栈。
三哥花了三天三夜时间,在蚕桑镇附近,日夜搜求南不倒与小叫花,却踪影全无,只得怏怏离去。
***
尽管南不倒杳无音讯,三哥却也放心了,也许,南不倒等人当天便已远走高飞,即便未走,其藏身之地,也是极其隐秘之所,非常人所能获悉,只要她们平安了,还有啥可担忧的呢。
午后,三哥根据盗贼克星李得胜的叮嘱,扮成一个五十上下,鬓角微白的小老头,在南京盐大街,找到了闲话瓦舍。
据李得胜介绍:南京捕头麻雀马成功,喜欢听书,通常会在午后,到闲聊瓦舍消遣。
南京盐大街的闲话瓦舍,是个茶馆,凡茶馆都有说书的,不过,能在闲话瓦舍说书的艺人,都是小有名气者,一般艺人,想进这道门坎,实在不易,即便倒贴茶水钱,也不行,人家不让进。
大书说得好,茶客就多。
凡茶客,有钱的没钱的,贵的贱的,闲话瓦舍来者不拒,兼容并蓄。
大厅里的茶便宜,茶客众多,人们边听书边闲聊,厅里总浮着一层嗡嗡的人声,人多嘴杂,难免有些纷乱,一半的人听说书,一半的人,却与三两好友相聚闲扯。
三哥先在大厅前排,拣个位子坐下,将瓦舍浏览一番。
二楼的包厢,才是正宗听书的客人,包厢有八个,在楼上呈弧形雁翅儿排开,2号到7号包厢,离说书者稍远,唯独1号与8号包厢紧挨着说书艺人,不光艺人的叙述听得真切,其表白说唱间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皆能居高临下,尽收眼底,属闲话瓦舍的头等包厢。
一号包厢,是麻雀马成功常年包下的,不管马爷来,还是不来,掌柜的不敢也不会转包给其他客人。
麻雀马成功,朋友多,兜得开,官不大,权柄却不小,瓦舍掌柜是个明白人,懂得怎生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屁颠屁颠伺候各色人等。
马爷定下的规矩,掌柜奉为圭臬,绝对照办,若没有马爷罩着,这家瓦舍早被地痞混混搅黄了。
在南京盐大街,若想经营茶馆戏院赌场青楼,没一点背景,是断断不成的,靠着马爷这棵大树,足以遮风挡雨,省却许多麻烦。
因为,闲话瓦舍闲适安泰,艺人书又说得好,所以,茶客就多,生意兴隆。
三哥在前排要了一个座头,沏一壶茶,像是听书的模样,不时朝一号包厢偷觑两眼,见包厢内果然坐着个中年汉子,着便服,圆脸,面色微黑,边喝茶边听书,听得颇为入神。
三哥心想:这大约就是麻雀马成功吧,他长得几乎没啥特征,淹没在人群里,随便抓一把,就能抓出几十个来。
世上有许多行业,像他这付吃相,找个谋生行当都难,一个没有特征,长相平庸的人,老板能器重才怪。
不过,世上有个别行业,找的就是这种人,如盯梢的捕快,黑道的卧底,暗杀的杀手,不显山不显水的线人……这种人去干,那就太棒啦,不能不说是得天独厚,天造地设的绝配,冷不丁的给你来一下子,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据李得胜说,麻雀马成功的唯一爱好是听大书,尤其爱听三国,三国里的神机妙算,用在破案上,竟十分成功。
麻雀只读过几年私塾,书读得不多,闲书却听得不老少。
听书不仅可以消闲破闷,并且,有助于破案拿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是以麻雀乐此不疲,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喜欢听书呢,还是喜欢破案,哎,管他呢,世上说不清的事,太多啦,管它作甚。
你能说清唐明皇为啥喜欢杨贵妃这个胖婆儿吗?又不是种地的拉黄包车的,没钱,娶个老婆实在不易,这个老婆走了,再要一个,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