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誉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的时候正见着烛渊将双手放下,立刻抬手往头顶摸去,而后她的手在头顶摸到的,俨然是一个花环!
龙誉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些愣愣地看着烛渊。
只见烛渊浅浅一笑,“这也是我第一次编花环,送给阿妹了,阿妹不是说前边有条溪流,要不要去瞧瞧戴着漂亮不漂亮?”
烛渊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没有见到龙誉震惊的眼神一般,似乎他做的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瞧见龙誉还保持着抬手摸着头顶花环的怔愣模样,不由又道:“阿妹为何如此看我,难道我很奇怪么?还是阿妹觉得我编的花环太过难看,不配得上阿妹?既然如此,阿妹便取下来吧。”
烛渊一本正经地说完,抬手就要替龙誉拿下她头顶的花环,龙誉立刻抬起了另一只手也摸上了花环,双手将花环按在头顶,与此同时退离了烛渊身边几步,远离他的手,然后猛地摇了摇头,“谁说难看的,我说好看,而且阿哥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怎么能再取下来收回呢!”
这是……他方才编的花环!?即便不漂亮,但是心意绝对是漂亮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给她编花环而不是转身回圣山!
若说他真真是因为眠蛊才待她好,可是能劳到他堂堂大祭司亲自为她编个花环,却让她觉得这是实实在在的温柔,这个白面小男人,一会儿冷血残忍,一会儿温柔,到底有几面呢?
“阿妹说得真是好笑,你还没瞧过呢,怎么知道这花环是难看还是漂亮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编这么一个不符合身份的花环,可是方才看到脚下那残破的花环时,想着编一个新的,便这么动手了。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她这般在意那花环的模样,倒是觉得他动这一回手挺是值得,他这是,怎么了?
“哼,我的东西,我说漂亮就是漂亮。”龙誉护着头上的花环挺了挺胸膛,生怕烛渊会将那花环收回一般,说得理直气壮,而后眼睛突然一亮,笑着转身现行跑了,“我去水边瞧瞧去!”
龙誉因穿着长及脚踝的百褶裙,跑起来本是不便,加之又是山间小道,就更是不便了,幸而她功夫不差,一蹦一跳地也跑开了,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大声交代烛渊,“阿哥跟上我啊,待会儿咱们一起到村子去!”
烛渊看着龙誉蹦蹦哒哒的背影,眼里的光不冷不热,果真是个单纯的娃娃,没有心思,不藏心眼,简单得像个十三五岁的小娃娃,他要怎么教才好,既然注定了她是要与他并肩而站的人,他必须让她拥有足够与他并肩的本事,这样简单的心性,是万万不可的。
可是,他却又有些不舍得毁了这份单纯,若是毁了,这么有趣好玩的阿妹便是永远消失了。
他是个从不会为任何事情矛盾的人,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小女娃娃而矛盾,他当真觉得自己有些变了,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自己离开圣山去寻她,使得他如今竟是频频离开蚩尤神殿,仅仅是频频离开蚩尤神殿来寻她,他就觉得自己变了。
为何会如此,他自己也有些不得而解,定当是因为眠蛊而已。
不过也倒是因为她,他见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事物,他甚至觉得,她吹的夜萧好听,唱的歌儿也好听。
如此想着,烛渊的眉心不知不觉地慢慢蹙起,而后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按了按眉心,驱散这种想法,他需要想的问题和事情,并不是这些。
烛渊随在龙誉身后走在村民上山砍柴踩踏出的一条细小道路上,忽见身旁及腰高的草丛深处有轻微的响动,不禁侧头去看,唯见一切如常,只见几只蜻蜓从草丛上飞过,烛渊却微微眯起了双眼。
前方龙誉在喊,烛渊微微垂眸,继续往前。
“阿哥你快来,快来啊!”龙誉在前边跳着笑着,因着她头上戴着银冠,此刻是将花环拿在手上,因着跑跳和高兴,她粉嫩的脸颊上浮着两朵浅浅的红晕,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煞是可爱,一手指着前方,“溪水就在前边了!阿哥要一起过来吗?”
龙誉看到烛渊朝着她的方向慢慢走来,笑着喊完话之后也不等烛渊跟上来,便拿着花环一跑一跳径自往前去了。
烛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走着,侧耳倾听,的确已能闻到潺潺流淌的水流声。
龙誉蹦跶到小溪流边,将手中的花环放到了脚边的石头上,而后抬手取下头上的银冠,可是她一向极少戴这般复杂的头饰,动作很是粗鲁笨拙,取了好一会儿都取不下来,还将头发给缠了上去,使得她眉头紧皱,一烦躁就想不管不顾地一把将银冠扯下,正当她要这么做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开了她的手,伴随着凉淡却又不失柔和的声音响起,“别动,头发缠上去了。”
“阿妹要硬扯下来么?不怕后脑勺上秃了一块么?”烛渊看着那胡乱缠在银冠上的缕缕发丝,冰凉的语气里带着一抹无奈,十指开始轻柔地为龙誉解下那乱绕的发丝,“别乱扯,我帮你解,要是后脑勺真的秃了一块就不漂亮了。”
龙誉心里被烛渊的话小小地吓了一跳,扁了扁嘴,安静的不吭声,依她的手劲,若是就照自己方才那么用力一扯,或许真的会扯脱一大戳头发也不一定,届时后脑勺真的秃了一块……想想就觉得好丑,还是老实地让他帮她弄为好。
“对了,就这么乖乖地呆一会儿别动,一会儿就好。”烛渊淡淡道,龙誉有微微的惊讶,随即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一笑便不用自主地想晃晃脑袋,只是她一轻轻晃头便惹得烛渊眉心微皱,轻斥一声,“别动,再动我就不帮你解了。”
果然龙誉便乖乖地摆正了脑袋,烛渊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安静的午后只有阵阵蝉鸣,偶尔有烛渊的手指碰到龙誉银冠上繁复的银花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有龙誉时不时往后微微仰头嚷着“阿哥阿哥轻点儿,扯到了,疼”,发丝绕指尖,阳光错落在二人之间,平添一分温馨柔和的光线,勾勒了两个美丽的身影。
一会儿之后,缠绕在银冠上的最后一缕发丝自烛渊指尖滑落,“好了。”
“好了吗好了吗?”安静了好一会儿的龙誉听到一声“好了”,兴奋得立刻抬手将银冠取下,可是一将银冠往上一扯,却又发现银冠还与自己的头发连在一起,便又将手绕到脑后摸索着要取下将银冠与头发扣在一起以防银冠掉落的银簪花,弄了一会儿不仅没有将银簪花取下,似乎又将发丝给绕了上去,不由得转过身,有些讪讪地笑看着烛渊,“好阿哥,再帮帮我,好不好?”
“阿妹,你还算是个姑娘么?”烛渊看着龙誉那粗鲁毛躁的动作,语气里尽是嫌弃,微微皱眉,很是嫌弃道,“转过去,你这样叫我怎么给你弄。”
龙誉抿嘴笑得有些得意,不娇不羞地笑着感慨一句,“其实阿哥还是对我很好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话音一落,烛渊便将从她头发上取下的最后一朵银簪花连着一齐抓在手心里的已经取下的几朵银簪花扔到了地上,龙誉只是笑着,也不在意,忙抬手将没有了任何牵扯的银冠轻而易举地取了下来,放到了花环的旁边,而后用手指粗鲁地捋着有些杂乱毛躁的头发。
因着要将银冠在头顶扣稳,莲花将她头顶的头发编了许多辫子,以便簪上银簪花,此刻经过她方才一番折腾才将银冠取了下来,加之顶了银冠大半日,发辫毛躁得厉害,还有些散乱,以至于她的手指穿插其间也不能捋得顺利,习惯性的用蛮力,即便遇到不顺之处也只管用力往下顺,扯得她头皮直疼。
依旧站在她身后的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再一次抬起了手,无比嫌弃地拂开了她的手,还不忘嘲讽道:“阿妹还要头发做什么呢,不如剃光了更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