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十三尺。
这是神剑挥出的一剑,半山的枫林尽毁,那摧枯拉朽的剑气已登临万物的峰顶,从没有任何人、或物能挡得下神剑的一剑。
这个传奇的名字隐没多年,锋芒未褪,反倒更加锋利了。
神剑道:“自十年之前,我的剑就没有出过鞘了。”
对啊,自那乱世王陨落,那不可一世的魔君死去,甚至是奇才原绝顶也神秘失踪,值得他出剑的人就更少。
试问天下除了那三人,还有几个值得他出剑?
所以他加速地衰老,四十岁的人却已夹着半缕白鬓,他的每一日、每一夜岂非都在孤独之中度过。
现在竟有人接下了他的一剑。
倘若这个人再有些时间,未必会输于神剑剑下。
一切只因剑客太年轻。
现在他肩膀已被削去,露出百花花的骨头,鲜血将大片的衣裳打红,风吹过剑锋,好似惋惜的叹声,长久而迂回。
可剑依在。
年轻剑客仍旧保持着出剑的姿态,神剑胸前渐渐渗出了血,一剑入了半寸。
剑尖抵在胸膛,神剑面不改色,只道:“好快的剑。”
相比于神剑那惊天夺地的神威剑气,年轻剑客几乎只是将一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这相当简单的动作,却是致命的。
可惜他的剑快,神剑的剑比他还快,当那神剑挥出一剑的闲暇,竟将剑折返回来,卸掉了年轻剑客剑端的九分气力,所以这一剑没有刺穿神剑的心口。
神剑只是笑。
笑得太凄凉、太痛苦。他确实是痛苦的,“我若亲手将你杀死在这里,十年之后,还有谁能与我一战?还有谁能令我出剑?”人在世没有朋友,连对手都没有,岂非是痛苦至极的事情?那种高处不胜寒,能将人活活冻死的感觉,就像十八层炼狱的最底下,那些恶鬼们拿着铁刷一寸寸地刷去你的皮肉!再将你千刀万剐,丢进那沸腾的油锅,炸到焦黄易碎一样的痛苦。
神剑接着道:“可是你必须死在这里。”
年轻剑客道:“天下没有必须的事情,只要有机会,我还想搏一搏。”剑一横,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肩膀留下,尔后流进手臂、手背,顺着手指流到剑上,苍白的手,冰冷的剑......他已倾注了一切。
神剑道:“我可以尽力满足你一个遗愿。”
年轻剑客道:“你的遗愿又是什么?”
神剑放声大笑,道:“有酒足矣,浇我坟头!”
年轻剑客道:“可我却没有遗愿。”他瞟了眼背上的婴儿,“因为我绝不能输!”
他始终在逗婴儿笑,全不顾自己的伤势。
枫叶变成白雪,山楼间雪白一片。
“那人后来怎样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睁着雪亮的眸子,在向一个老居士请教。
老居士叹了叹气,抚过比拖把还长的胡须。
少年也不催话,盯着老者打起盹来。他自幼便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例如这句“那人后来怎样了”是这个月唯一一句话。
温暖的丹房中,丹炉运转,青烟袅袅。这缎带般轻柔的烟雾腾过窗户,很快流进白雪纷飞的屋外。
屋外有甚多弟子练剑,剑法飘逸灵动,在白皑皑一片中,仿佛是无数仙鹤在舞动。屋内的老居士鼾声滚滚,竟已睡去。
少年望向屋外,看着众人练剑,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记下招式。他看了十多年,早已烂熟于心。雪花在少年的亮睐中纷纷扬扬,又是一年风雪季......此乃穹笼山,是个风景绝佳的地方,一年十个月下雪。剩下两月......
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