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山巅煞白一片。
远远望去,如刀,如剑,如惊飞的鹰鸟,如破碎的神祇。隼不言就在峰顶练剑,他已许久没练过剑了。
夜空掠过猎鹰,爪中夜莺挣扎,飘落一片青黑色的翎羽。
剑气纵横!
翎羽一分为二。剑气劈铁碎钢,亦能将翎羽这般细小的物体精准地劈开。
隼不言叹了口气,心知还是缺了什么。剑气固然凶悍,也不如东方朔一成的威能。
世上究竟有没有人可以挡住东方朔用心的一剑?他的剑仿佛是活的,却制造着最迅速的死亡。
恰恰就是这样的剑法,东方朔还在努力地压制,只偶尔展现出它应有的凶狠,却次次收了回去。
月七分满。
他抱酒挑剑,竟是寂寞无敌!
隼不言闭紧双眼,感受着万物的灵动,手心如是攥着自己的心脏般谨慎。
一剑刺出,林鸟倾巢!
阿鸡出屋大吼:“别拦我!我要暴揍这个扰梦的王八犊子。”
片刻,阿鸡鼻青脸肿地回来,道:“诶哟,怎么他不中我的迷魂毒呢?”
云三仙也是睡眼睲松地爬出来,道:“他理应是百毒不侵,除非瘟疫......”
“那他还装晕,我揍了他一拳,却被他踹了一百零八脚。”阿鸡已经晕厥了。
云三仙笑道:“他就是装晕,看看你的意图呀。”
晨曦日暮,隼不言总会在崖头独自吹着叶笛。叶声宛转灵动,鸟群为之倾慕,便飞落他身边,与他一声声地应和。
此时阿鸡就会窜出来拉网捕鸟,阿鸡就用野鸽炖的浓汤给他的皓玉姑娘,小师妹总也一幅嗔怒模样在窗外偷看。
朱义群似乎与小师妹有杀父之仇,每次都要激怒她,一直从中午打到黄昏,疲惫方休。
这些日子并未给隼不言留下太多印象,他只觉得很快乐。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山鬼山也飘下了冻结的霜花。
云三仙打了个寒噤,道:“没想到今年竟然连梅花都开了。”
山鬼山已经二十余年没迎来寒流了。
屋前老梅树已经二十几年没开花了,虬枝老节的模样,仿佛将死的老人。随着第一缕日光洒落,它也焕发生机,叶叶开散的花骨朵就等绽放时刻。
云三仙见阿鸡吊儿郎当,便喝他前来,道:“你数数看,这颗树有几朵花?”
隼不言忽然出现,笑道:“七十七朵花,可能会萎掉十七朵。”
云三仙已经有些笑意,隼不言一定是特别无聊的人,才会早早地数过花朵了。可他偏偏要数这棵老梅树,肯定以前也习惯数梅花。
云三仙道:“你来自寒冷的地方。”
隼不言道:“岂止寒冷,根本就是绝望。”
那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一度认为自己会拖着残臂与残剑走过一生。世事难料,谁想到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呢?
云三仙好奇,转过脸来。
隼不言道:“那边有百里梅林,总是开满了殷红的梅花,像血一样,很美。”
云三仙道:“可只有一个相当寂寞的人,才会闲来数梅花的。”
隼不言只是笑笑。
——“梅花才是真的寂寞,三百万朵花,我看过一眼就凋谢了。”
他还想起那场暴雪,是那个女人救过自己一条命!剑客向来都是孤独的,因为他们始终在寻觅着鲜血,寻觅着生死间的契阔。
藕断丝连的感觉一直在他心头压了很久,以后每次看见梅花,他的剑就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