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已将他的面目染得通红,仇蓉浑身是血,也不知是否火光的缘故,她的眼睛竟有丝丝的血红。
她又想到了那触目惊心的场面,那些人像野狼一样吞噬了她最敬重的人。
即便她不睡,每当夜里这个时候,也会在脑海中不断重复那段记忆,这已成了一种顽疾。
无法治愈的顽疾。
就像羽生的顽疾,他这种奇异的血脉是从父母身上继承的,无法改变。
他长长叹气。
天下有什么比两个身患绝症的人更能了解对方呢?
仇蓉道:“你们被普通人视为异类,所以很早就隐居于西北草原。”
羽生道:“不,我爹是狼人,但我娘是十足的人类。”他忽又望着牛羊,道:“喜欢上一匹狼的女人也是怪物吧。”
仇蓉道:“至少她也是个聪明的怪物,比起人,我也宁愿当一头狼。”
狼是自由的。
它们地位分明,精诚合作......虽要勾心斗角,也不似世人以命相搏。
相比于人,狼确实更可爱些。
所以喜欢上一匹狼,要比喜欢上一个人简单得多。
仇蓉忽又很喜欢眼前这匹狼,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羽生道:“羽生。翎羽的羽,生命的生。”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好似在放光。
这真是个简单的名字。
尤其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我记得那座木屋,那里就是我的家。”
他用多么轻巧的口气说出自己沉重的身世。
仇蓉道:“你很惨。”
羽生道:“确实很惨。”
仇蓉道:“你现在应该很伤心。”
羽生道:“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已经泪流成河。”
仇蓉道:“你的家已没了。”
羽生却眨了眨眼,道:“家还在。”
她忽然明白了,这宽阔无际的草原,这些曾待他很好的哈萨克族人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亲人。
可他是那么格格不入。
猎人竟是哈萨克族人中地位最低的人,哪怕是圈养牛羊的牧人,都不屑与猎人为伍的。
仇蓉道:“他们似乎很看不起你。”
羽生道:“确实。”
猎人在他们眼里是好色的、残忍的,世故的......猎人会毫不犹豫地射死飞鹰当早餐,而哈萨卡族人的信仰就是雄鹰。在猎人眼里,信仰似乎一文不值,自然落得众人鄙夷。
羽生也确实被这样教导。
有一瞬间羽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调皮,道:“可我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仇蓉道:“哪怕他们像今天一样用刀划开你的双手,或是刺向你的心脏,你永远都不肯放弃他们?”
羽生忽又沉默。
可他沉默却不是因为动摇,而是有些困倦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永远。”
仇蓉只是摇头,她可惜,可惜一头猛狼默默保卫着群羊。
“狼爱上羊啊,爱地疯狂~“差这一曲高歌,葬送在迤逦苍茫的草原上。
明天就是选出头人的大日子,羽生本该脱颖而出。
可他就在囚笼旁沉沉地睡去。
他无法报名,因他不是哈萨克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