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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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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关上,玉玲珑乘坐的马车顺着长长的宫道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碾碎了无数散落在地面上的花瓣。悫鹉琻浪

此刻春光正好,玉玲珑却没有心情欣赏外面那迷人的景色,她端坐在马车里,思索着如今的局势。

旭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府了,只是每天都派人给她送信,告诉她太子的最新动向。早在她和旭王开始筹划逼反太子的时候,旭王就安排身手最高超的暗卫,十二个时辰监视太子的行动。他们知道,像太子这样的人,如果举旗谋反,势必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且在朝廷中拥护太子的官员还是很多的,太子这番动作,说不准还会有不少人支持太子的行动。

就眼前来看,旭王的确是占了先机,做的准备工作也足够充分,可是太子的势力根深蒂固,皇后虽然暂时失势,可是外面还有甘太傅,如果他们不小心行事,还是可能会给太子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玉玲珑将车帘掀起一条缝隙,看着宫道路旁那一望无际的花树,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他们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不失先机,将太子一举击垮。

玉玲珑正思索着,忽然看见对面有一辆马车奔驰而来,看那马车的方向,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玉玲珑微微蹙眉,这里是宫道,就算是太子派来的刺客,也不可能选择在这里动手,这么一想,她反倒放下心来,吩咐车夫停了车,在原地等候。

那马车驶到她面前果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玉玲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向她快步走了过来。

“王妃,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施惠如面色绯红,呼吸急促,身上只穿了一件寻常的竹青色云雁细锦衣,头上也随随便便挽了个发髻,显然是急匆匆出的门。

玉玲珑点点头,伸手拉她上了马车。

看见施惠如这么匆忙的样子,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丫鬟放下了车帘,马车又慢慢行驶了起来。

望着施惠如一副又是局促又是焦急的模样,玉玲珑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刚才施惠如还是气喘吁吁心急如焚的样子,可是看见了她却又像是不敢直说,只是低下头说道:“我刚才去旭王府找你,下人说你进宫了,我就赶出来迎你,我也知道这样做实在是太唐突,可是我……我如今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施惠如从来没有过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似乎连话也说不利索了,看到她这窘迫的样子,玉玲珑隐约猜到了几分,便放缓了语气,说道:“没什么,你说吧,我若是能帮上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施惠如深深吸了口气,忽然伸手握紧了玉玲珑的双手,低声而急促地说道:“王妃,求你帮帮我,求你救救他吧!”

外面这样的暖,她的手却是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滑滑腻腻的似乎都抓不住玉玲珑的手,施惠如双眼含泪,断断续续地说道:“王妃,我知道这件事不该求你,也知道你也很为难,可是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

玉玲珑抽出帕子,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珠,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别着急,慢慢说。”

施惠如定了定神,才说道:“是……是杨大哥……也不知道是哪里放出来的消息,说杨大哥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谋反,杨大哥也有份,就把杨大哥抓走了!可是杨家去京兆尹一问,才知道杨大哥并没有关在京兆尹大牢里,杨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知道是……是旭王爷的人把杨大哥带走了,关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杨家人急得不得了,想找旭王却又找不到,云筝知道我和你要好,所以才来找我,想求你——”

看着玉玲珑平静的脸色,施惠如慌忙说道:“不不不,不是让你放人,云筝说只是想让帮忙打听一下消息,只要知道杨大哥的情形就好。”

玉玲珑淡淡地问道:“他们确定是王爷派人抓了杨世子吗?”

施惠如从袖口掏出一块小小的玉玦,低声说道:“这是杨大哥托人带出来的消息,这块玉是他随身带着的,我……我绝不会认错。”

说到最后,施惠如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声音也细如蚊蚋。

玉玲珑看了眼那块玉玦,说道:“既然你确定没错,那我就问问王爷,有了消息就通知你。”

施惠如惊喜地抬起头,圆圆的脸庞上满是激动不已:“真的吗?那……那就太谢谢你了!”

说完,她却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迟疑了半晌,才说道:“还有一件事……云筝说,杨家以前的确是支持太子殿下的,或许也是因为和太子殿下走得太亲近,所以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让杨大哥也受了累。可是这次看到太子殿下要举兵,杨家追悔莫及,想要请你跟旭王说说情,和太子殿下划清界限。”

玉玲珑微微蹙眉,说道:“这件事,长亭侯完全可以自己去跟皇上说,我相信皇上会相信他的话的。”

见玉玲珑一副不愿插手的样子,施惠如忙说道:“王妃,杨家是真的想要和太子分道扬镳,云筝说,他们家手里有太子策划谋反的罪证,可以交给旭王爷。”

玉玲珑心里一动,说道:“是什么证据?”

施惠如摇了摇头,说道:“我问云筝了,她却不肯告诉我,只说要亲自跟你说,她现在就在我家的别院里等你。”

玉玲珑沉吟了片刻,道:“好,那咱们一起过去。”

如果有太子谋反的罪证,那么形势就会变得更加有利,太子所谓的清君侧的口号,也就不攻自破了。

见玉玲珑答应,施惠如破涕为笑,感激地握住玉玲珑的手:“你肯去,真是太好了!”

玉玲珑吩咐车夫改道,才回眸向施惠如笑了笑,说道:“快擦擦脸吧,看你哭的这个样子。”

施惠如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抽出帕子,仔细地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施家的别院位置偏僻,过了大半个时辰,她们才总算是到了。

施惠如先下了马车,亲自去开了大门,看看左右无人,才带着玉玲珑进了院子。

她说道:“一会儿你见了云筝,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你不知道,她被吓坏了,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不要被别人发现,我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了,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走进这寂静的院子里,玉玲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施惠如说下人都被她撵出去了,可是她却总觉得,暗处里似乎有几双眼睛,正在偷偷地打量着她们。

拉开房间的门,施惠如抱歉地笑笑,说道:“这里很久没有人住过了,虽然有下人打扫,可我还总是觉得冷飕飕的,王妃,你先进来。”

玉玲珑走进了房间,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杨云筝的影子,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蒙着白布的桌椅摆放在地上。

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施惠如向西墙走去,一边说道:“这件事太过重大,我虽然把下人都打发走了,可是还不放心,就把云筝藏进密室里了。王妃,你过来。”

玉玲珑走上前去,只见施惠如将墙上的一幅山水画掀起来,露出里面的转盘,左拧两圈,右拧三圈,原本平滑无奇的墙面上忽然裂开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只能容一人进入。

施惠如向玉玲珑伸过手,说道:“来,拉住我的手,这里面很黑。”

玉玲珑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她秀眉微蹙,说道:“你叫她出来。”

从她进入这个施家别院,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来,这条黑漆漆的墙壁,她第一个感觉就是不能轻易进去。

这种对于危险的敏锐预感,曾经救过她很多次,这一次,她决定要遵循她的直觉行事。

施惠如见她不肯进来,还以为她是怕黑,便也不勉强,说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施惠如便进入了墙壁里,玉玲珑能听见她沉闷的脚步声,顺着那条缝隙传了出来,渐行渐远。

似乎只是走了七八步远,墙中忽然传来施惠如讶异的叫声:“云筝,你这是怎么了!?”

尽管隔着厚厚的墙壁,可是施惠如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尖锐而惊恐:“云筝,云筝!”

玉玲珑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她冲着墙壁里沉声说道:“惠如,你先出来,快点儿!”

施惠如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说道:“云筝倒在地上了,好像受了伤……还是中了毒……我、我拉不动她……”

玉玲珑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这里显然不宜久留,以施惠如的性格也不会将杨云筝一个人扔在暗室里面,玉玲珑有些无奈,只得快步走进了暗室。

暗室里没有烛火,玉玲珑只能依靠外面投进来的些许微光,看见地上的两个人影,一个是施惠如,正在拼命地拉着一个软绵绵的人影,努力向门口的方向挪动。

玉玲珑刚要迈步上去帮忙,就听见哗啦一声,身后的那条缝隙迅速地合拢上了,暗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让施惠如十分吃惊,黑暗中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仿佛是她将杨云筝放在了地上,向玉玲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门怎么关上了!?”

玉玲珑在短暂的惊讶过来,立刻回过神来,她后退两步,凭着记忆摸向那本该有条缝隙的墙壁,却发现那里严丝合缝,根本没有任何的缝隙,更不用提走出去了。

看来,是有人一直守在外面,一看见玉玲珑进了暗室,立刻启动机关,关闭了暗室。

黑暗中施惠如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你……你在哪里?”

玉玲珑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伸过手去,摸索着抓住了施惠如的手臂,沉声说道:“我在这儿。”

如同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施惠如一把抓住玉玲珑的手,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玲珑摇摇头,随即想起施惠如看不见她此刻的动作,便拿出旭王送她的那个荷包,摸出个火折子吹着了,这才算是看清了周围的情形。

跳跃的火光中,施惠如的脸上充满了害怕的神情,即使是光明的到来也丝毫没有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这是怎么了?门为什么会关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玉玲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别害怕,你好好想想,这里面应该有出去的机关。”

说完,她就走到杨云筝的身边,俯身翻过了她的脸。

施惠如忐忑地说道:“刚才我摸到她的脸和手都是冰凉冰凉的,她……她是不是死了?”

玉玲珑看着火光下的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庞,停顿了片刻。

不出她所料,这个暗室,果然是一个陷阱。

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玉玲珑站起身来,说道:“是的,她的确是死了。”

施惠如一声尖叫,娇小的身子无力地从墙壁滑落到地面上。

尽管她的胆子不算小,可是她毕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如今突逢大变,又和一具死尸待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里,此刻她能没晕过去,就算是胆大了。

玉玲珑看着施惠如,平静地说道:“只不过,她不是杨云筝。”

施惠如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向地上的尸体看了过去:“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暗室里没有烛火,她又先入为主,还以为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是杨云筝,可是现在这么一看,她却发现那具尸体只是一个身穿杨云筝衣裳的陌生女子,她根本就不认识。

施惠如并不是傻瓜,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抬起头看向玉玲珑,脸上的神情既悲愤又痛苦:“她……她竟然骗了我……我还连累了你……”

她越想越是伤心,止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被要好的朋友如此欺骗,实在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杨云筝用谎言利用了她,让她把玉玲珑骗到了这里,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她们的性命。

看来,杨云筝至少有一点说的没错,那就是,杨家是忠于太子的人。

要是能替太子除掉玉玲珑这个旭王妃,那么对杨家来说,一定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而施惠如,天真地听信了杨云筝的话,甚至将自家暗室如何开启关闭的秘密都告诉了杨云筝,结果却落得她和玉玲珑一同被关在这里的下场。

被自己倾心相爱的人和自己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施惠如此刻的痛苦可想而知。

玉玲珑看着她悲愤欲绝的样子,沉声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施惠如回过神来,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手扶着墙想要站起身来,一边说道:“我记得……”

她的手才一碰到墙面,立刻飞快地缩了回来:“怎么这么烫?”

玉玲珑心里一沉,立刻伸开手心向墙面试了试温度,施惠如说的没错,刚才还冷冰冰的墙面,此刻却变得灼热无比,而沉闷狭小的暗室,温度也在不断地升高,几乎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就算沉稳如玉玲珑,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靠!”

杨云筝这是把她们关进暗室还不够,还要烧死她们!

施惠如的额头上沁出了滴滴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她看向玉玲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都怪我连累了你……”

玉玲珑粉拳紧握,说道:“别说这些,快想想,到底有没有能出去的机关!?”

施惠如定了定神,快步走到了入口的方向,一边在墙上找着,一边说道:“有的!我记得我爹说过,这密室里面有一个按钮——”

玉玲珑立刻走到她身边,替她举着火折子,两人忍受着越来越高的温度,目光飞快地在黑漆漆的墙壁上搜索着。

没过多一会儿,施惠如便发出了一声欢呼:“在这里!”

玉玲珑将火折子递了过去,只见右边的墙面上,嵌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铁质按钮,在火光下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芒。

施惠如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按,谁知才一碰到那个按钮,她就痛得立刻缩了回来:“好烫——”

外面的火一直灼烧着这面墙壁,这按钮被烤了半天,温度自然不低。

玉玲珑赶紧从头上拔下簪环,伸手去拨那墙上的按钮,谁知那按钮十分光滑,簪子虽硬,大小却远远不够,根本使不上力。

除了首饰,她们两个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可用的工具了。

玉玲珑忽然想起荷包里的匕首,立刻掏了出来,可是匕首柄的大小却偏偏比那按钮大了一圈,那按钮又嵌在墙壁里,匕首完全用不上。

施惠如忍着手上的疼,撕下了半幅衣袖,匆匆包裹在手指上,猛地向那按钮按了下去!

闷热的空气中顿时升腾起一股织物燃烧的焦糊味,这温度这么高,肯定是在瞬间就烧穿了那薄薄的衣料,那施惠如的手指……

玉玲珑一惊:“惠如——”

话音未落,却看见那按钮陷了下去,墙壁上应声开启了一道缝隙,久违的光亮立刻投进了暗室。

虽然被关在里面的时间不长,可是在她们两人看来,几乎算得上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了。

可是还没等她们欢呼自己的成功,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还空荡荡的房间,此刻到处都是四处乱窜的火苗,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很显然,杨云筝生怕暗室困不住她们,竟然将整个别院都点着了!

这样,就算是玉玲珑和施惠如从暗室里逃出来,也逃不过这外面的火海!

刚才暗室里虽然闷热,却总归没有明火,可是她们这一出来,几乎是立刻深陷在了火海之中,火焰如同毒蛇一般,迫不及待地向她们涌了过来,舔舐着她们的衣裙和发梢,地上满是滑腻腻的火油,完全无处落脚。

施惠如紧紧捂着被烧伤的手指,绝望地哭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玉玲珑咬了咬牙,飞快地将裙子撕成两幅,一片塞给施惠如,一片自己挥舞着,拍打着向她们疯狂进攻的火苗,大声说道:“快走!”

她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就算是逃不出去,她也绝不可能在这里等死!

似乎是被玉玲珑的勇气所鼓舞,施惠如站起身来,学着玉玲珑的模样挥舞着手中的衣裙,向房门的方向跑去。

短短几步路,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火似乎是被她们的大胆吓住了,可是片刻之后,却更凶猛地朝她们扑了过来,玉玲珑手上的衣料很快就着了火,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施惠如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布料上的火焰越烧越大,直到烫得她不得不丢弃。

房门就在眼前,两人护着头脸,一前一后飞快地冲了过去。

似乎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们,随着火焰的扩大,头上的门梁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带着四处飞溅的火星,朝她们头顶直直地压了下来。

玉玲珑跑在最前面,躲无可躲,眼看就要被那沉重的门梁砸中,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后背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撞着她飞出了房门,躲过了这雷霆一击。

尽管逃过了这一劫,玉玲珑却心里猛地一沉,她迅速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那条还在燃烧着的门梁。

她猜测的没错,是身后的施惠如,拼尽自己的力量将她推了出来,救了她一命,却也让自己失去了逃生的机会。

看着门梁下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玉玲珑心头大痛,顾不得那门梁还在燃烧着,立刻抬脚将门梁踢了出去,把生死不知的施惠如从房间里拉了出来,抱到了院子里。

房屋在剧烈地燃烧着,青石砖铺成的院子里却是清凉无比,傍晚的阳光已经失去了温度,洒落在院子中央那两个灰头土脸的女子身上。

施惠如的脸沾了几抹灰黑色的烟尘,没有受伤,身上的衣裳被烧得七零八落,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可是她的嘴角却在不停地流着血,刚才那道门梁,正砸在了她的后背上,显然让她受了极重的内伤。

玉玲珑紧紧抱着施惠如的头,声音少有的带着几分颤抖:“惠如,惠如!你醒醒!”

许久,施惠如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散乱的瞳孔凝聚了半天,才看清楚玉玲珑的脸。

“你……你没事吧?”

见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的安危,玉玲珑的喉咙带了几分哽咽:“我没事。你觉得怎么样?”

施惠如微微动了动身子,秀美的脸上却瞬间痛得扭曲起来:“痛……好痛……”

她每说一句话,就有一股鲜血涌出来,洒落在她的衣襟上。

看着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的样子,玉玲珑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惠如曾经是多么娇气的女子,即使是被绣针不小心刺到了手指,也要抱怨好几天,可是现在,她却为了救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玉玲珑小心地将施惠如背到自己背上,轻声说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尽量稳住步伐,玉玲珑出了大门,扫了一眼外面那横尸在地的马车,便头也不回地向夕阳的方向走去。

杨云筝果然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做就做绝,连外面的马车和车夫也不放过。

夕阳渐渐沉落到天边,冰凉的夜色,水一般温柔地覆上了玉玲珑的身影。

小巧的头垂在玉玲珑的鬓边,施惠如似乎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她的声音响在玉玲珑耳畔,细若游丝。

“玲珑……我能再叫你一声玲珑吗……其实,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玉玲珑死命地咬住嘴唇,忍住内心的痛楚,沉声说道:“嗯,你别说话,省省力气。”

施惠如艰难地扯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却转瞬被身体里的痛楚扯得抽搐起来,她轻声说道:“玲珑,你听我说,若是我死了,你……你不要怪他……”

听到施惠如的话,玉玲珑的声音中不禁带了几分怒气:“你现在还要护着他!?”

听到玉玲珑愤怒的语气,施惠如大急,顿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玉玲珑只觉得肩膀一热,一股湿漉漉的液体顺着她的肩膀流了下来。她知道,那是施惠如吐出来的血。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慨,玉玲珑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身后那个僵硬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施惠如伏在她的肩上,无力的声音带着几分黯哑:“玲珑,我对他的心意,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曾经想,如果能让我做他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我就算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我要死了,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玉玲珑忍住喉间的哽咽,低声说道:“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施惠如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响在玉玲珑的耳旁,如濒死的蝴蝶,在扇动着脆弱的翅膀。

“玲珑,我就够傻了,你怎么比我还傻?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咳咳……”

肩上那湿润的液体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玉玲珑几乎不敢回头再看,她不敢想象,施惠如的身体里到底流出来多少的血,也不知道她还能再坚持多久。

夕阳如血,将玉玲珑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施惠如伏在玉玲珑的背上,玉玲珑只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沉,声音却越来越轻,断断续续地飘散在春夜寒凉的晚风中。

“……玲珑,我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叫情深不寿……我听到的时候就想,我对他,算得上是情深吗?若是算,他这样待我,我又能活得有多长久呢?”

玉玲珑咬紧牙关,低声说道:“我保证,只要你活着,你会活得长长久久,活得快快乐乐,活得比谁都好!施惠如,你给我撑着!死也要撑着!”

施惠如冰凉的脸庞贴着玉玲珑的脖颈,冷得仿佛向寒冬腊月的雪,怎么也捂不暖。

“玲珑……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看着远处那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城门,玉玲珑将施惠如的身子向上提了提,说道:“惠如,你别睡,我唱歌给你听。”

施惠如声音低微,带了几分隐隐的笑:“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从没听见过你唱歌……好……我不睡,你唱吧,我会好好听着……”

晚风渐起,玉玲珑轻轻地唱道: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

感觉你来到,是风的呼啸,思念是苦药,竟如此难熬,每分每秒。

我找不到,我到不了,你所谓的将来的美好,我什么都不要,知不知道,若你懂我这一秒。

我想看到,我在寻找,那所谓的爱情的美好,我紧紧的依靠,紧紧守牢,不敢漏掉一丝一毫,愿你看到……

她的声音飘散在夜色中,似乎能传得很远很远。

施惠如低声说道:“玲珑,这是什么歌,我从来都没有听过……”

玉玲珑说道:“这是我家乡的歌,那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施惠如小声的笑,柔声说道:“真好听……”

她的声音消失在夜空中,再也没有了下文。

玉玲珑只觉得施惠如的身体沉了下去,仿佛她再也背不动,再也握不住,她拼尽全力拉住施惠如,尽管施惠如再也没有一点儿声音,再也没有一个动作,再也没有一丝呼吸。

“惠如,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玉玲珑已经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她只是机械般地走着,用一个固定的姿势背负着施惠如,双脚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潜意识的动作将她带回了旭王府,当她走到旭王府大门前的时候,夜,已经完全黑了。

王府的红漆大门看起来是那么的森严,玉玲珑只觉得浑身冰凉,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她怔怔地看着来人,这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缤纷的落英洒落在来人那瘦削的肩膀上,在深夜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似乎连她周身的血腥味都冲淡了许多。

黑暗中,灵儿的双眼显得格外明亮,定定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王妃,奴婢回来了。”

……

时逢变乱,京城里人心惶惶,每天天还没黑,各家各户就紧闭了门窗,生怕受到外面乱兵的连累。

太子的亲军数量并不多,在占领了朝阳门之后,旭王立刻部署兵力,最精锐的部队负责守卫皇宫,其他的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守卫京城其他的城门,一部分则去包围被太子的兵力控制的朝阳门以及太子府。

朝廷中也是动荡不已,文官们每日在朝堂上吵个不可开交,有人支持太子,有人支持旭王,有人保持中立。武将们大部分按兵不动,却也在严密地观察局势。有对太子死忠的武将调集手下的兵力,前去支援太子,导致京城里的局势越加不稳,更有乱兵趁机打家劫舍,将许多百姓聚集的区域闹得鸡飞狗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民百姓中渐渐有了不利于太子的传言。有人说太子早已有谋反之心,上次奏请皇上颁布减税之令,就是想要笼络民心,为自己将来造反做准备;也有人说,太子当了多年的储君,虽然表面仁孝,私下对皇上却是百般怨言,对手足兄弟更是残忍加害,就连自己的结发妻子太子妃,也因为劝阻他不要太过残暴,惹得太子恼火而被休掉,这种对父亲不忠,对兄弟不义,对妻子不仁的人,若是真的当上了皇上,百姓们可就要吃大苦头了;还有人说,那些抢掠百姓家的乱兵,其实都是太子授意他们去的,一是为了自己谋反筹集金银钱财,二是为了扰得民心不安,时局动荡,为自己的叛乱争取一个借口。

当然,这些话都是龙虎帮按照玉玲珑的吩咐散播出去的。但是这谣言却以连玉玲珑都没预料到的速度,飞快地散播了出去,很快传得京城中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太子多年的仁德孝义形象被彻底颠覆,他成了百姓口中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禽兽不如的小人,不忠不孝的畜生。这样的人,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拥戴的,更不用提帮助了。

太子的亲军大部分都是京城的官员富户家的子弟,当初参加亲军也是为了搏一个前程,如今却成了乱党,这些人的亲人被舆论骂得狗血淋头,立刻用各种方法命令自己家的子弟离开太子的军队,太子虽然占领了朝阳门,可是外有旭王的部队包围,内有军心动摇,甚至每天都有逃兵消失不见,这让太子一时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那些对太子死忠的官员,将领,亲军,护卫,在短短的时间内纷纷遭到暗杀,太子培养多年的羽翼,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被削得七零八落。

太子认定这是旭王在暗地里搞鬼,简直是气得暴跳如雷,可是他并不知道,那些身手高超的亲军护卫,的确是被旭王派来的暗卫所杀,可是有许多官员将领,却是被玉玲珑在石头山上培养的杀手杀死的。

尽管那些奴隶年纪幼小,习武的时间也不长,可是其中却有不少天资聪颖之人,又肯苦练武艺,石头山上环境恶劣,可以让人心无旁骛,这些奴隶几乎是跟灵儿一样,不分日夜地苦练,力求精进,所以他们修习一年抵得上旁人十年。龚诚和雷石又根据他们的特长,取长补短,让他们分成三五人一组,将每个人的长处最大地发挥出来,有攻有守,更加让他们的杀伤力大大提高。

而他们年纪小,却也成了让人轻敌的优势,这些杀手埋伏在目标的必经之路上,攻其不备,速度极快,通常是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经丢了性命。

太子的亲信越来越少,兵力也在急剧下降,随着他名声的日益败坏,他起兵所打出的“清君侧”的口号,也变得如此的滑稽可笑。

试想,一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孝敬的人,一个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顾念的人,又怎么可能替百姓和社稷着想呢?

此时,他虽然占据着京城的要塞之一朝阳门,可是却如同大海中的孤岛,没有任何的支援,放眼望去,四周众叛亲离,就连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谋士,也开始暗暗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他的身边只有景明道长一直在坚定不移地支持着他,对于眼前这些困难,景明道长认为乃是上天给太子的考验,所谓成大事者必多磨难,不经历这些困苦,怎么可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帝王?那把龙椅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如果不是景明道长一直的指引和帮助,太子很可能坚持不到现在,当认清身边的人全都不可信以后,太子反而释然了,他越来越倚重景明道长,越来越相信他所说的话。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坚持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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