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杜海兰笑了，而且是由心地笑！

“黎弘，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自己花钱买的房子，不偷不抢，光明正大，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凭什么让我出去？”

黎弘一愣：“海兰，你向来不是个会咄咄逼人的女人。”

“那是以前。”杜海兰仰头看天，眨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然后继续补充道：“黎弘，我们将近三十年的夫妻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给我收起来吧，什么害怕儿子开飞机受影响所以不敢説？你要是真的害怕儿子受影响，你就不会搞婚外遇！”

“海兰，你别这样，我们都一把年纪了，都五十岁了，什么样的人间冷暖没见过，就是离个婚，没那么麻烦！”

黎弘云淡风轻的话语，深深刺痛了杜海兰的心。

结婚这么多年，她给他做过四次人流，生黎宸的时候剖腹产，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挨了一刀，他在政界树敌，她用商界的关系加上金钱的力量帮他产出障碍，每次他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再重要的工作都会立即放下赶回去照顾他。

就是这样风雨同舟了将近三十年的男人，他们从大学开始谈恋爱，当时也是Z市轰动一时，羡煞旁人的商政联姻。

可是现在，说变就变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

她人老珠黄了，一身的妊娠纹，肚子上还有剖腹产刀疤，身体也因为四次人流而伤了些元气，可是，他不一样，他事业中天了，升官了，前途一片大好了，他就要踹了她去娶别的女人了。

杜海兰没有苦出声来，就这样站着不动，默默地流泪，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脸庞一点点滑落，她的身体上，全是他留下的印记，可是路走了一半，他不要她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别的女人占有了，他从来没有受过外伤，杜海兰连一个牙印也没舍得在他身上留下过。

她就这样端着电话一直哭，哭了不知道多久，而黎弘也不敢随便挂，更不敢随便出声，他有些不清楚杜海兰此刻到底在干吗。

单薇薇跟苏丽也一样，两个人保持原来的姿态站在廊上，跟杜海兰面对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海兰的衬裙衣领都湿完了，不是汗水，而是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深呼吸，这一刻，电话那一头的黎弘才知道，原来刚才这么长时间，她居然在哭。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硬了起来，因为，早晚都要走这一步的，不是吗？

杜海兰说话了，声音有点温柔的不可思议：“黎弘，你亏了，你太亏了，因为你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你一眨眼就可以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的。而我赢了，我的身上遍体鳞伤全是你留下的印记，到我老死的那一天这些疤痕都不会退却，它们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有过怎样的一段过去。这是一种鞭策，虽然我年纪不小了，但这也是一种成长，而你，你的身上什么也没有，你不记得过去，所以你比我可怜。”

说完，她挂了电话，依旧骄傲地挺直了脊梁。她没有说话，没有看向单薇薇母女，而是直接转身，提着自己的皮包就走了。

黎弘挂完电话以后，细细回味着杜海兰最后说的话，整个摸不着头脑。但也就是因为她忽然挂了电话，没有表态说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而苏丽又打电话给他，说杜海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这反而让黎弘觉得，似乎有一些不安。

——机长先生，外遇吧——

当杜海兰拖着心力交瘁的身躯回到Z市的家里，她看着家里每一处角落，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太讽刺，她一手捧出的丈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她！

原以为她熬出头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就等着儿子娶媳妇抱孙子了，可是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是老天爷觉得她拥有的太多了么？

她打开家里的酒柜，取了些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而黎宸刚刚回到家里看见小娇，就接到了黎弘的电话。黎弘在电话里说，今天杜海兰去过了，看见了单薇薇母女，但是一个下午很安静，他让儿子回家看看，别出什么事了，他说就算离婚，他也不想看着杜海兰想不开自杀。

黎宸接完电话，一句话也没说，拉着小娇就回了那个家。

天色渐晚，黎宸打开房门后将屋里的电灯打开，就看见自己的妈妈喝的跟个醉鬼一样，一边哭一边笑，一边摇摇晃晃，一边嘴里喋喋不休。

多么典型的失婚女人的症状啊！

黎宸心疼坏了，他忍着鼻酸冲上去抱着妈妈，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也一直胆战心惊着这件事情。

来的一路上，乔念娇忍不住对黎弘抱怨着：“真虚伪！都把人伤的这么深了，还说什么不想看她自杀！”

大概是见识过单薇薇的孔雀开屏跟死缠烂打，再加上苏丽本就是小三，性质跟她乔家的小妈一样，所以乔念娇很快就投入了情绪，心里又恨又气，对自己的未来婆婆也越来越心疼！

她站在厅里，距离黎宸母子不远处，看着杜海兰一头凌乱的发，抱着儿子扑在儿子怀里，就跟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那凄厉的哭喊声，那无奈的控诉，一道道，像是刀子一样蹦出来，发泄委屈与愤怒的同时，也将自己跟黎宸的心都再一次伤了一遍。

黎宸哭了。

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气的全身颤抖，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想怎么面对黎弘，要不要给妈妈出口气，帮她报仇。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就算是儿子也插不了手，那种滋味不管是甜的还是苦的，杜海兰必须自己尝一边，然后，黎宸会看她的选择，她要是愤愤不平不愿意放过那对小三母女还有黎弘，黎宸一定会对妈妈鼎力相助，砸锅卖铁也要弄死他们，出这口恶气。

但是他也理解，妈妈似乎不是个无理取闹死缠烂打的女人。

“妈，我都听你的，别难过了，你还有我，以后我都听你的。”

听着儿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杜海兰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安慰，至少这么多年对家庭的努力，儿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乔念娇也哭了，这画面，让她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过去。

她轻手轻脚走到酒柜前，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那些酒瓶子，还有水晶杯。她把酒瓶放进酒柜里，然后把杯子拿去厨房的水池，洗干净，擦干净，拿回来，再挂上原来的位置。

她默默地做着这些，她知道，尽管微不足道，但是这也是她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杜海兰是黎宸的妈妈，那么，以后就是她的妈妈。

后来，杜海兰哭累了，在儿子怀里睡着了。

黎宸将她抱进了卧室，然后乔念娇主动去衣柜给她找了睡衣，把黎宸赶出去，她打了盆水，把杜海兰一身酒气的脏衣服全脱了，给她擦洗身子，穿上睡衣，盖上薄毯。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杜海兰的床前看了她很久，眼睛一直红红的。

等她开门的时候，黎宸就守在门外，他大步进来，看见自己的妈妈酒醉之后，被乔念娇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样子，心里腾升出很多感激。

还别说，这个时候，有个未婚妻在自己身边陪着，真的太有用了。

关上房里灯，黎宸拉着乔念娇回了他的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房间，真正的家里的房间。她细细打量着黎宸的书柜，玻璃框里放着满满的爱神娃娃，各种颜色大小款式都有。

她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她记得黎宸说过，过去不能相守的两年里，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找精品店，买下当地的一套爱神娃娃，尽管可能不是当地生产的，但是，那是他思念她的方式。

黎宸忽然从她的身后将她紧紧圈住，然后声音沙哑而温柔：“小娇，谢谢你！谢谢你~”

感谢的话太多，感谢兜兜转转一圈，他的那颗飞越重洋的心还能够找回最初的依托，感谢她给他带来的爱情跟幸福，感谢她刚才对杜海兰的帮助，以及，未来会对杜海兰的帮助。

乔念娇什么都懂。因为此刻他的灵魂如此软弱，那沉重的呼吸让她心疼。

两人一前一后洗完澡，什么也没做，因为没有醉生梦死的心情。黎宸仅仅将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透过些许洒进屋子里的月光，她清楚地看见了他莹亮的瞳孔，一闪一闪。

她问：“你妈妈会怎么办？我想，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了。”

黎宸的喉结动了动：“小娇，我妈妈现在很脆弱，我想，我们明天搬回来住，可以吗？”

乔念娇一愣，有一瞬间想起了Leo，但是，此刻Leo的事情没有杜海兰的大，所以点点头：“好，我们一起陪着妈妈。”

听见她信誓旦旦的话语，黎宸的心一片柔软，也越发觉得，眼前怀里的女人，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好，我们一起陪着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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