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件事情,是大夫人亲口告诉苏婆子的。
当初大夫人谋划要将宝姐儿送出阮府,也曾想过很多的法子,但都经不起仔细的推敲。
唯一最为稳妥的,便是“大娘子”从来未曾离开过阮府,是以大夫人才动了这份心思。
大夫人娘家是高门,在还未嫁出去前家中也是养着许多的门客,她顽皮的时候常常会偷溜去父亲的书房偷听他们说话。
或许大夫人的父亲也是个博学的人,谈话内容从博古论今到市井传说一应俱全,而这换命也自然是从那里知晓。
所以大夫人在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到了这个方式。
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换命这种事情,大多是故事话本中的片段罢了,如何能寻得真的呢?
大夫人却是有办法,她求助了自己的父亲。
没错,那个如今韬光养晦,几乎远离了帝京所有权利争夺的李老太爷。
刚开始的时候李老太爷并不答应,反而斥责大夫人异想天开,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
其中曲折无法细说,可是秦嬷嬷那儿也透了一点儿半点儿消息,大夫人是哀求了许久,最后用了苦肉计才换来了李老太爷的屈服。
然后就真的有一个人同大夫人留在外头的眼线接上了头,大夫人又假称郎中将此人带回了阮府。
这换命之法大夫人除了听说过之外便再无多的讯息,初初心中还有些担忧,如果次计不成,怕是又要用极为凶猛的法子了。
却没成想到,当那人带着“大娘子”到了大夫人面前时,只把大夫人吓得呕了一口黑血。
太像了!这个“大娘子”和宝姐儿简直是太像了!从身形到容貌,甚至是鼻子上一粒浅淡的痣,都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
这个时候大夫人才信了这人真有神通,于是后头才有了宝姐儿顺利出府的事情。
“可是这行事也未免太过阴毒了。”谢晚听了虽觉得奇妙,但是对那“大娘子”的同情之心却是泛滥了。
“愿打愿挨,算不得阴毒的。”苏婆子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眉眼间有些恍惚的意思。
原来那个“大娘子”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儿,也不能说是孤儿,而是还在襁褓中便被拐子抱走之后卖给了花楼。
而大夫人不仅将她从花楼中买了回来,还给了她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哪怕是片刻也好,因为她最差也不过是重新回去花楼。
人生不过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大夫人并没有从她那儿夺走任何东西。
“只是大夫人说,”苏婆子说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着说:“只是那术法施展之后,她便有些呆呆愣愣的。”
可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这是大夫人同“大娘子”之间的交易,饶是如此大夫人还是心中存了一些愧疚。
“她所享受的俱是‘大娘子’才有的东西,你明白嘛?”苏婆子着重的说道。
这种发展让谢晚有些无言以对,她盯着桌面发呆了半响,才抬头说:“太可怜。”
“宝姐儿也可怜。”苏婆子回道:“甚至比‘大娘子’更可怜。”
她是摆脱了身在阮府的命运,可是却同时失去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东西——血肉亲情。
而“大娘子”呢?从道义上的确有所亏欠,可是当初大夫人就已经将所有的可能的结果都说给她听了。
或许是从小在花楼长大的原因,那位“大娘子”性格早熟,比起普通的稚龄女娃儿要有想法的多,左右不过是重新来过,为何不博上一搏?
“那女娃说不后悔。”苏婆子道:“她甘愿的。”
其实苏婆子说了这么多,谢晚心中也是明白的,那位“大娘子”向往优越的生活,苦怕了,所以哪怕是前面有再多的坎坷,她也想要试上一试,大夫人不过是抓准了她的心思,同她做了一笔交易罢了。
可是她始终是有些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
苏婆子说完之后,给两人都续了一杯热水,摸着杯沿问道:“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换做是她?谢晚有些怔忡,心却莫名其妙的开始特别的疼,如同有只手紧紧的捏着她的心脏一般。
因为她细想一下,却也无法斩钉截铁的说出“我不会”这样的回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