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科主治医生办公室,夏听说与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者面对面坐着,那老者让身边的副手为她奉上了一杯茶,然后缓缓开口道:“十年前的事,过去太久了,我印象着实不是很深。不过方家的孩子,是走了后门进来了。原本排在之后动手术的是另一位患者,因为替换了方家,使得那位患者被迫转院去了其他地方……后来他手术失败葬送了性命,所以我还是有些印象。”
“您还记得当初患者所使用的心脏,是从什么地方送来的吗?”夏听说握紧了茶杯,盯着他问道。
老者想了很久,开口回答:“具体是从什么地方送来的,我的确不清楚。当时手术动的比较临时,只给我准备了三天时间,我只能尽量安排手术工作中需要做的事,无法去顾及心脏的来处。不过那应该是一颗很年轻的心脏,细胞组织都很稚嫩,大约就六七八岁的孩童吧。”
他喃喃自语着:“真是可怜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年纪轻轻就死了……心脏送过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呢。”
老医生这话是一点都没有错的。心脏手术的要求非常高,手术中对心脏保护也十分重要。在为方朔臣动手术前,他必须安排好所有熟练的护士,并且对整个手术室位置的摆放、温度的调节,都要由他事先安好好。
心脏手术中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和温度,手术开始前室内温度必须降至18℃左右,若要深低温停循环时,头部要放置冰袋,以保护大脑。手术的护士更需要充分了解这一次手术的步骤,掌握特殊器械使用时机及方法。而那颗关键的心脏,更是重中之重,不能出现一丁点儿的差错。
——心脏送过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呢。
夏听说整个人都僵硬了,她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请问……心脏从摘除到转移,中间可以放置多少时间。”
“4—6个小时。”医生答道,“心脏与普通器官不同,保存期间必须同时确保心肌保护。在捐献者(通常是死刑犯)脑死亡期的心肌保护,热缺血期和冷缺血期的心肌保护,以及手术吻合过程中的心肌保护。这所有的时间加起来,最多只有6个小时。”
最多六个小时……夏听说的全身都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那么……请问您动手术最快,需要多少时间。”
“三个小时左右。”老医生沉思了片刻后,又多加了一句,“这是最快的速度。”
她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三个小时的手术时间,这就是表示心脏在运送过程中只有1—3个小时的时间!但是从夏家老宅到这家医院,他们在路上至少要开整整七个小时!夏沧生的心脏如果被换到了方朔臣身上,那么从一开始他就必须呆在这个地方!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死亡。
不,不会的。夏沧生是夏海瑞的亲生孩子,夏家不会这样残忍的将他送到死神手里!她还需要验证,还需要一个证据,来证明那颗心脏就是夏沧生给的!
就会是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出了医院,楠木锦因为担心夏听说,紧随其后。
将阳微微一笑合上了老医生的办公室门,一步一步跟在他们后面走。脚步的声音啪嗒啪嗒,头顶的吊灯左右摇摆,美妙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如同午夜残留的恐惧。
她要回档案室去,她要查清楚,她要亲眼看看!如果那颗心脏就是夏沧生的,那么在方朔臣动手术的这个阶段,他一定就在这家医院里。无论是冠上了什么借口的病因住院,档案室一定会有他的名字!
她快速的回到档案室快速的翻开那段时间在稠南328军队医院住院的患者名单。一页又一页,一张又一张,她不敢放过任何一科,甚至是小感冒没有住院的名单也不敢落下。当终于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她浑身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僵硬住,瞳孔不断缩小,手臂已经失了力气,只木然的握着档案文件发抖。
7月21日,夏沧生因神经抑郁入住稠南328军队医院精神科,病房227室,91号床。
“沧生……”她的声音几乎降到了0度,整个人滑坐到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档案室上方跳动的日光灯,双肩垂落下来,眼泪无法抑制的从眼角滑下。
她可以感受到那一瞬间,他的痛苦、害怕、恐惧,和绝望。
他是因她而死,被送入了夏家。她不知道他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又是以什么样的状态被送入这家医院,然后被注射药剂,送上了自己的心脏。
沧生,沧生……
站在门边的楠木锦意识到夏听说的情况不对,连忙上前一步要将她扶起来,却在靠近的时候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仿佛看见她背后黑色的羽翼一下子张开到了天际,无数黑羽不断在整个空间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