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耽搁了会儿,臣妇来迟,望娘娘恕罪。”
周遭命妇们闲聊的声儿逐渐消散,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池边瞥来。
半响,刘贵妃轻呵了一声,绵长的气息呼出,呵出一片淡淡的红,像在朝霞里头滚过一圈儿,她抬起眼皮,正眼瞧沈知鹤:
“起来吧,赐酒。”
宫婢闻言,斟满了琼酿奉上。
沈知鹤应声而起,挺直着身子,头微垂,惊黛画眉也如懒玉,她敛下眸光瞬过的光,双手接过杯盏,开腔轻轻:
“谢娘娘赐酒,只是臣妇素来不饮酒,怕醉后失态,污了您的眼。”
“是本宫唐突了,”刘贵妃流转的辉在她脸庞停留,递了个眼波与宫婢示意,扯了笑,“听闻孟夫人马场铿锵,颇得人心,本宫好生敬佩。”
若云缀梢,雾色月铺就一身的清冷俏,沈知鹤将杯盏递与宫婢,礼数挑不出一丝错处,缓声轻语绵绵:
“昨日之事,是臣妇冲动了,不敢担娘娘一句敬佩。”
刘贵妃静静地端起一片阴凉,立着晓鬟翠钗,灼灼曜灵肆意揽沈知鹤容色,眸底沉沉:“那位言语出状,孟夫人之举是卫我晏朝名声,何来冲动一说?”
她转身,将手中的琼液尽数倒入鲤鱼池中,如绸的池面惊起一阵波澜,最终又沦为平静。
墨郁的池下,是鱼儿争食的波涛。
刘贵妃瞧着池中那群鲤鱼,黑曜的眼里闪着光,又添了一句:
“孟少将名声震五朝,娶的夫人也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知鹤垂下的眸眯了眯。
这刘贵妃素来与孟家不睦,如今这话,意味可颇深。
乐婢们比对七弦,琴声变柔得轻缓,弦上的落瓣又都簌簌惊起,渗入在场女眷的心间,连动作都缓了去。
“娘娘谬赞。”
沈知鹤又正正行了个礼儿,眉目沉静,泼墨夜撒下的两三颗星汉都被她揽入眸中,复声踏月华:
“纵外域鲜景如画,可这月儿——总归是朝家的圆,娘娘您说,可对?”
初秋的夜风打着旋儿拂过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许久,刘贵妃方才出声打破席间诡·异的沉默,她柔荑自大袖间伸出,娇娇地笑了一声,上前虚虚扶了沈知鹤一把,鬓间白和玉衬着月色愈发透亮:
“孟夫人这张嘴儿,可真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