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乾贞二年(公元928年)的八月。三伏天已过,可中午的太阳仍然火辣辣的,徐景迁忙里偷闲,卧在一张躺椅上,躲在屋檐下休憩。左手边侍立的美婢婵儿正用她那青葱玉指剥着一粒粒紫红葡萄,右手边方桌上摆放着一碗刚刚喝完的冰镇酸梅汤,碗口还冒着丝丝凉意。听着耳边吱吱的蝉鸣,徐景迁咀嚼着鲜嫩的葡萄,感受着微微的凉风,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生活。
婵儿看着懒洋洋的徐景迁,不知不觉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陷入了对半年多新奇生活的回忆。从脱离苦海的兴奋到对公子才艺的敬仰,再到新鲜事物的震惊,半年多来,婵儿对徐景迁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却觉得越来越看不透公子了。素有诗才的公子自从诗词大会后就再也没有参加文会,也没有再作过诗词,反而每天都如同武弁般锻炼身体。最近两个月,更是足不出户研究所谓“发明创造”,不论是这个“躺椅”,还是那闻起来有腥味用起来效果奇佳的“肥皂”,公子总是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自从父亲犯事被诛,家眷抄没以后,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婵儿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中,若非身体还未长成,恐怕早就沦为年龄比父亲还大的大人物们的通房丫头了。只有这半年来,才能得以安心睡觉。公子虽然口上调笑两句,但从未在身体接触上有所轻慢。接触时间长了,却也知道他是个心肠极好的人。曾经有一次闲暇时向公子抗议过自己叫婉儿,可公子却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那副始终云淡风轻的表情,真是想让人捏着粉拳一通乱打。想到此处,婵儿不由嘴角微微翘起。
半天都没有葡萄喂到嘴中,徐景迁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婵儿一副花痴的表情,探出左右绕到婵儿背后,在腰上轻轻捏了一下。“哎呀”婵儿吓了一跳,手中的葡萄洒落一地,脸上顿时粉红色,连忙蹲下去捡。徐景迁透过衣领看着那雪白的肌肤、粉嫩的蓓蕾,心中默念“无欲则刚”,首次为自己的年龄感到苦恼。
上元节后,在徐知询亲兵的陪同下,徐景迁隔三差五,一一拜访了金陵的宿将,看在徐知询、徐知诰的面子上,或者亲自出面讲述吴兴起家历程,或者由子侄辈接洽,谈论了些诗词歌赋、金陵盛景,或者拿出军棋厮杀半日,倒是混了个脸熟。徐景迁仗着自己年纪小,以好奇请教的姿态,引导者他们传授了些日常行军、练兵的内容,让徐景迁对此世的军队建设有了基本的了解。同时,借助前世厮混官场数年的经验,略微分析了眼下宁国镇海军中派系情况、新老矛盾,对一些可用之才铭记在心。
直到五月,右雄武军使苗璘、静江统军王彦章在岳州大败,被活捉的消息传来,金陵城气氛为之一紧,徐知询连日召集将帅、幕僚商议对策,徐景迁的拜访才告一段落。通过拼凑与江都家里的书信和卢绛、朱匡业他们多方打听到的消息,徐景迁慢慢还原了事情的原貌。
原来,岳州是攻入南楚的必经之地,吴国与楚王马殷多次在交战,岳州在吴楚之间反复易手。早在徐温去世之前,就定计要攻打岳州,为自己谋朝篡位增加砝码。没想到还没开始实行,徐温就撒手人寰。徐知诰作为朝廷的实际掌控者,本来就不想兴兵动武,大动干戈,无奈徐知询以一顶继承父王遗志的帽子,强行选兵派将开战,结果输了个一干二净,将继位这半年来积累的一点人望彻底葬送。最后还是由坐观成败的徐知诰收拾残局,派遣使者求和于楚,请求归还苗璘、王彦章。
七月初,苗璘、王彦章回到了金陵,拜见徐知询。徐知询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当场给了两位败军之将颜色看,弄得两人下不来台,一气之下,到江都请罪。徐知诰代表朝廷温言宽慰了两位将领,授予诸卫将军的荣衔,一时间金陵城内风起云涌、暗流涌动。徐知询更是气得把书房中的瓷器摔了个粉碎,继而以“治不了你爹还治不了你吗”的姿态泄愤般将徐景迁禁足。
徐景迁懒得理会徐知询那副衰狗败象,继续自己的锻体大业,同时利用这个难得的空闲,满足自己作为一名化工狗的“发明”欲望。先是安排府中木匠,对照自己描述的前世躺椅原理和模样,制造出了一个差强人意的“躺椅”,然后重心投入到制造“肥皂”的大业中。
先是安排婢女们到厨房收集草木灰,倒入一个大木桶中,加入热水刚刚没过草木灰,静置两天。两天后,用鸡蛋作为标的物,检查草木灰碱的浓度,带到鸡蛋浮起来后,安排亲随戴好手套用细纱仔细过滤,得到相对纯净的滤液。
静置草木灰碱的同时,安排属下将上好的牛脂肪剔除瘦肉后切成块,放在锅中大火慢慢融化,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烤焦味,所幸有亲随代劳,徐景迁的鼻子倒是免得受罪。待牛油全部融化后,撇去牛脂渣,待水分全部蒸发后,才停火将牛油放置在地窖中,第二天牛油凝固后,切成大块,每块一斤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