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和娟子到家,已是掌灯时分。
灰蒙蒙的街道,人影稀少。低垂在院门的几盏灯笼,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在努力显示着街道的方向。
听到马蹄声进院,姚掌柜踏拉个鞋,从门里探出干瘦的脑袋,扯着嗓子嚷嚷道:“还知道回来哩?我当是让狼给吃咧。”
祥子没搭腔,只是冲他“嘿嘿”地笑了笑。娟子轻盈地扭过身,大辫子一甩,滑稽地冲他一抱拳,声音乏乏地嘟囔道:“姚老板!小声点,别累着。”
说着转身,又像是自语般地嘟囔道:“哎呀,累死了,有吃的么?”便拖着软软的步子,朝自己屋走去。
姚掌柜嘴里,依然是骂骂咧咧,絮叨个不停,但声音却低了许多。
他见祥子从马上卸下一捆东西,便踮踮地凑了过来。当看清是一捆湿柳条,便又扯起公鸭嗓子,嚷嚷道:“闲的没事干哩,又不编筐,弄它干啥哩。”
祥子冲他神秘地笑了笑,凑到耳边小声说:“我们发财咧。”
姚掌柜听说发财了,一双小眼,灯芯般闪了一下,狐疑地压低嗓门说:“发啥财哩?”
祥子麻利地扒开柳条,指着里面的枪,兴奋地说:“看这是啥?”
姚掌柜猫腰看清是枪,腿一软,倒退了两步。神色紧张地问道:“哪弄的?不会惹祸吧?”
祥子冲他得意地笑了笑,说:“不会!是用六块大洋买的。现在,好多大户人家,都在私下里弄枪护院哩。一杆少说也买二十块大洋,四杆就是八十块。刨掉六块本钱,净落七十四块,还白落一百多发子弹哩。”
姚掌柜听祥子一算,小眼立刻笑成了一条缝。凑前两步,伸手摸着柳条缝里的枪,轻轻点头说:“嗯,算我没白疼你。来快把它弄出去,省得惹麻搭。”
祥子像是胸有成竹似地说:“等明儿个,我弄把钢锉,把枪号锉平,就不会有人知道枪的来历。”
姚掌柜赞许地捋着山羊胡子,点着头。祥子喜滋滋的接着说:“这四杆都是清一色七九式,八成新。家里那杆汉阳造,都老掉牙咧。膛线平得连野猪都打不死,正好换一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