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庆宫
八月十五日,正殿,天色刚刚发白,朱由校看着下首行礼的华服老者,忙走过前去,扶起道:“新城伯何须多礼!”皇帝的身体居然一夜之间崩坏到如此地步,压抑住心中的惊愕,他又问道:“事情本宫已知晓,可去拜访过朝臣了?”“殿下,事出突然,臣刚听闻消息即刻就来慈庆宫,情势危急,尚来不及去大臣府邸。”新城伯急切道,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慌,天刚破晓,城门才开,一夜未睡的他就径直到皇长子宫中拜见。
朱由校微微点头,沉吟一下,直视自己的外公,一字一句建议道:“新城伯,宫禁之事,本难干预,但此事涉父皇,关乎大明社稷,阁臣当出,外臣当言,勋贵也自然是责无旁贷,请新城伯即刻求见首辅,告之以情!”顿了顿,他又提示道:“科道言官杨涟、左光斗者或会挺身而出。”
要开始了吗?朱由校感觉心脏紧了起来。
新城伯王钺看了看自己的皇长子外孙,重重点了下头,目含忧虑,拱手行礼告辞,临走回头道:“皇长子殿下,务必小心,郑皇贵妃、李选侍她们…”有些话终究是不能明说,自己的女儿丧命于人手,摇头拱手,又是急步而出,今日要联络的人很是不少。
朱由校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先皇郑皇贵妃独擅后宫四十多年,李选侍又是专宠于皇帝,宫中均是他们的亲信故旧,若是皇帝真有不测,自己恐怕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况且若是真的立郑皇贵妃为太后,李选侍为后,将置已故郭氏,自己的生母王氏于何地?何况还有福王在外,历朝后宫垂帘专权在前,皇帝身体大坏,不由得他们不担心。
这几日,相较于辽东变局的隐而未发,京城的危局却如夏天的暴雨般,一瞬间倾泻而至,让他自己在内的众人目瞪口呆,深吸几口气,只觉得心跳加速。
八月初十,泰昌天子依旧卧床,疾患未见好转,內官召太医就诊,太医诊断为火疾,但因皇帝身体虚弱,不敢轻易用药,只让将养休息为上;
十二日,皇帝病中下旨,召见内阁方从哲,以先皇遗命为由,再次要求册封先皇郑皇贵妃为太后,首辅不敢违逆,将旨意传达给礼部,礼部侍郎孙如游以先郑氏非为先帝皇后,又不为天子母亲为由,不该为太后,直言拒命,卧榻上的皇帝无计可施,只得搁置;
十四日,因太医诊断皇帝脉象浮大,疑似虚火燥热之病,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昇进清火药,哪知当晚皇帝服用后,起夜三十四次,乾清宫彻夜灯火通明,一时间宫内朝野,京城百姓人心惶惶。
......
也正是由于皇帝身体大坏的消息传出,勋贵朝臣已然是大乱,朱由校猜测今日一早获知消息的,另一家外戚郭家,应该也在四处拜访朝臣,试图“拨乱反正”了。
心中思索,他眉头紧皱,目送自己的外公离开,招招手将侍立门槛处的李进忠唤入,吩咐到:“这几日加紧盯着宫里和大臣们,有什么消息传来,即刻告诉本宫。”
李进忠也表情惶恐,急忙应是,天子这才刚即位几天,怎么就一副不保的样子,皇长子还能稳其位吗,能顺利做太子吗?宫中还有李选侍,外藩还有福王!?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他暗暗祈祷,焦急不已,腿有点发软。
这些日子,朱由校一直在通过李进忠,了解京城政事人情,过去的几天就如一场场大戏,接连上演,不知方首辅、杨涟、左光斗们会如何应对,毫无力量的他只能是静观其变。
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朱由校再次嘱咐道“今后的讲事改到晚膳后,在殿后的花园。”李进忠赶忙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