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还只有一丝白,乾清宫正殿的鎏金重檐和朱红柱墙都还是略微暗沉,殿门大开,外面汉白玉阶两侧,无声的跪着内侍相迎,“皇太子殿下驾到!”一声悠长的呼声,在略显空旷的广场上响起,惊飞几只误入的白鸽。
吱呀一声,车驾停在宫门外,队伍当中的魏朝赶紧领先仪驾几步,躬身向太子一礼,随即引着众人往殿内走去,朱由校走下銮驾,看了看眼前“乾清宫”牌匾,迈步向前走去。
“参见太子殿下!”窸窣的衣袍声、磕头声纷纷响起,殿内也走出两列宫人迎接,齐齐叩首行礼。
人群中央,朱由校一身蓝红色冕服,头发用玄色纱束上,腰佩短剑,李进忠随从,千户梁慈在侧,两边飞鱼卫士开道,只是对着下跪的众人,轻轻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径直往殿内走去。
见到殿内已经改色,他的脸色更显阴沉,脚步加快,只几步就已经来到天子寝居。入目所视,泰昌天子被放置在御榻上,毫无生机,原本明黄的衾被,也换成了素色,朱由校悲只感悲从中来,咚的一声,直直跪倒在地,紧紧盯着泰昌皇帝蜡黄的脸颊,哽咽道:“父皇,父皇….”
好半晌,他方才抬头,望向侍立一旁的王安,颤声问道:“王大伴,太医确认父皇已经驾崩了?”一直在近前,陪着暗暗抹泪的王安看了眼太子,无声而痛苦的点了点头。
朱由校用力闭了闭已经发红的双眼,胸口起伏不定,缓了缓,吩咐道:“有劳王大伴,待宫门一开,即刻派人告知英国公和方首辅等重臣,告之父皇已经驾崩,本宫已经到乾清宫守孝了。”
王安微微一愣,自东宫潜邸服侍泰昌天子起,至今几十年,他可以说是看着太子殿下出生、长大的,皇长子自小懦弱,喜好玩乐,又未出阁读书,何时有过如此果决有力、条理清晰的时刻?何况还是皇帝猝然驾崩的凌晨?
悲伤中不由有些欣慰,忙不迭拭去眼角的泪痕,他点头应道:“老奴遵旨。”微微躬身,移步往寝居外走去,准备安排。
“大胆!”另一侧传来失声的叫喊,从朱由校进殿开始,李选侍就感觉自己被无视了,本就恼怒不已,此时看到殿中众人的做派,不禁更是气血上涌,不由尖声叫道:“朱由校!这乾清宫里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跪在地上的朱由校闻言一顿,然后缓缓起身,偏头瞥了眼一旁气急败坏的选侍,因为愤怒,她脸都已经有些变形,自己往常怎么会怕她呢?只是一个乖张无知的妇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