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河南开封府祥符县,城中的一处宅院,中等规模,布置的却是清雅。
书房中,一位中年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正坐在书桌前,几次提笔,却又放下,书房窗外的院子里载着好些竹子,偶尔有风吹竹响,雪片散落,又来几只觅食的鸟雀,此时的他却无心欣赏。
嘣嘣嘣!
“斯文败类啊,”想到懊恼处,他用力地拍打起书案,恨不得把手中书信给烧了,那身在洛阳的同年,竟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写信暗示说,那福王看上了自己的女儿,要自己将自己年方十四的闺女,送去洛阳“享福”!
自己好歹是读书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再说那福王虽然富甲天下,河南一半的地全是他的,可他已经三十有四,和自己一般年纪;正妃、侧妃俱在,据说还有侍妾无数!
又从就藩以来,欺男霸女,骄奢淫逸,整个河南都传遍了,哪有什么好名声;这样的宗室,避之不及,如何愿意把女儿送进火坑呐。
再说,自己的女儿出门就少,更别说远去洛阳了;谈什么看上,必是这该死的同年,只想着讨好藩王求荣!
书信是五天前送到的,他恼恨着迟迟没有回信;同时也暗暗忧虑,只希望这件事情是那同年自作主张.
背后如果真是有福王,他可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藩王只要不造反,历代皇帝都是放任自流,他张国纪一个小小的举人哪有能力对抗。
......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书房的门被敲响,只听家人急急地说道:“老爷,老爷!福王府的人上门来了!”
家人也知道了书信的事情,此刻福王派人一上门,立即惊惶地禀告家主了。
张国纪只觉眼前一黑,怕什么来什么;喘了几口气,他强自稳了稳心神,紧紧地抿着嘴,开了门,走向前厅,但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
此时前厅,一位宦官模样的中年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一脸洋洋自得;旁边一读书人谄媚地坐在下首,陪笑道:“这点小事怎么劳烦公公亲自出马,派学生来传达一下不就好了。”
“为福王办事,理所应当,”那宦官轻蔑道:“再说就凭你,还是不成;要不是那张氏女年方十四,饱读诗书,美名远播,咱家才不愿意这几天,赶这四百多里路呢。”福王必会喜欢,哈哈,宦官一时出神,面上露出笑来。
读书人不明所以,赶紧赔笑称是。
片刻,那宦官又似炫耀似地说道:“听说这张国纪骨头挺硬,咱家可是从学道衙门那,拿了引荐信,诚意满满呀。”又是阴着脸一笑。
恰逢张国纪来到前厅,看着在主位趾高气扬的宦官,又听到他已经连学道衙门都联络好了,脸色更是黑沉,进了厅中。
宦官一见张国纪进屋,也不废话,对这种事情实在熟悉不过,轻车熟路,径直说道:“张举人,福王听说你学问不错,特请你去洛阳讲学,一日时间收拾,明早就出发罢。”
说完顿了一顿,眯眼看着张国纪,威胁道:“张举人也是有家有口的,别做什么窜逃的下作事。”有家有业的举子,他丝毫不担心张国纪会逃走。
旋即又补充道:“明日带上全家一起去,若是不然,哼哼.....”
说完也连个眼神都不给张国纪,径直大摇大摆出门了;也就是个举人,要不然哪用得着费这个事。
至于后面他那小女若是受宠报复?宦官一点都不担心,且不说福王的正妃侧妃已经满员,光就王爷那喜新厌旧的性子,如此幼女,怕是过不了几天就非死即残了,这宦官心中笃定。
张国纪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气得浑身颤抖,只觉得天昏地暗,面色苍白。
自己去年丧妻,一直未娶,女儿还没有及笄,就要帮着管理家务,教养弟弟;自己一直教她读书识字,眼看着长大,出落得清秀可人,比自己那逝去的美丽妻子胜上不止一筹,却遭这种大难。
“张兄,”先前那读书人倒是没走,看着张国纪的样子,心中暗自窃喜,谁叫你一副举人老爷的样子;此事成了之后,王府管事已经答应给他安排一个举人的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