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是什么!”相无征呆愣在原地,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人类男孩儿仰着脖子闭着眼,双臂垂在身边,看上去失去了意识。他脚下宛如有什么风口在暗流涌动,脸边的发丝和衣边裤脚都漂浮翻飞着。
巨大的龙头也闭着眼,好似古神降世,以不容置疑的威严眷顾着它下方失去意识的男孩儿。遗落在地上的金蛟剪越来越亮,金色的光线照耀并穿透了龙的身躯——那是一个龙的虚影。
“这到底是什么?”相无征再问了一次。
没有人能够回答,恐怕就算男孩儿醒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他是龙吗?他为什么会和龙形同时出现?亦或那是一条潜藏寄生在他身体中的龙,在灵域中莫名现了身。
金蛟剪的光芒隐退,边尧幻回人形,他根本连一眼都来不及分给一旁的相无征,便飞速地跑到了邹初阳身前。
他来到巨龙头颅下的时候,龙忽然睁开了眼,整个灵域瞬间被照亮了。顶着朝阳般的金红光芒,两对竖瞳的蛇目相顾无言——仰视的灵魂年轻而茫然,俯视的天地无情且傲慢。
边尧又向前走了一步,来到巨龙的跟前,巨龙的胡须几乎要挨着他——如果那胡须有实体的话。龙的眼珠随他动了动,并未有其他的反应——古老的魂灵看似默许了他的接近。
边尧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邹初阳的肩膀上,男孩儿原本失重漂浮着的身体便一下落入了他的臂弯。他分开膝盖跪了下来,掀开男孩儿袖子和衣服查看——他的肋骨、手肘,臂弯满是淤青。浑身是伤,但却并没有什么严重到致命的。
边尧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遥遥看了相无征一眼。
旧日里再过熟悉不过的面孔,经过四年的时光已有了不少变化,但也不至于叫人感到如此陌生。更为彻底的变化大概来自于人的气质,曾经,他可以通过这人举手投足间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判断他的心情喜好,可如今,他什么都看不到,原本澄澈的空气充斥着湿润沉寂的雾霾。
对方看自己也是这样吗?
相无征忽然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
边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他是在和他的搭档说话。
“你说什么?”相无征脸庞染上怒意,“不行,这不是我们这次来的任务和目的!”
边尧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手上把失去意识的男孩儿搂得更紧了。
相无征带着愠色,咬着牙齿纠结了一会儿,然后呼出一口浊气,捏紧手中鼓槌,重新抬起了双臂。
边尧仰脸看去,头顶的巨龙眼睫下垂,不知是虚弱亦或困倦。
鼓声再起,龙的影像开始抖动缺失,好像投影信号不稳定那般。龙再度阖上了双眼,金橙色的光芒渐渐熄灭了。
边尧开口了:“相无征,你要干什么。”
见对方不答话,他又说:“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你不是这样的人。”
相无征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人都是会变的。”
“也许吧,但你先前并没有说谎,你说你不想要伤害他,也的确没有下重手不是吗。”边尧说。
相无征闻言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开始是那样的……可惜已经太晚了,都怪你,都怪你们不听话……”
说罢他便紧紧闭上嘴,猛力擂起了灵鼓,沙黄色大地再次动荡了起来,边尧顾不得那许多,顶着阵阵头痛猛拍邹初阳脸颊:“快起来!”
他手摸在邹初阳皮肤上,忽然发现他冰冰凉凉的,心跳什么的统统感觉不到,人就好像死了一样。边尧顷刻间手脚发麻——难不成刚才的龙魂就是邹初阳自己的魂?他顿时心慌意乱,搂着邹初阳的肩膀抱着他的脑袋一顿猛揉:“快点醒来啊你!”
好可怕,不要再一次。
相无征颇为恍惚地站在数米开外看着这一幕,几年前两人陷入绑架事故的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边尧,自己满脸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当时他们都还那么小只,那么弱。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小的他了!他甩甩头,把无关的念头赶出脑海。
邹初阳被晃来晃去,意识总算从一个遥远的地方回笼。他胸口忽然鼓胀起来,倒抽了一大口气,整个人从濒死的假象中复苏。
“咳咳咳!”他下意识揪住了边尧袖子,“我靠,发生什么事!你怎么趁我昏过去扇我巴掌!”
边尧野蛮地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别卖萌了,快跑!”
“啊?往哪儿跑?”
他浑身超痛,还没来得及再次拿起金蛟剪,整个人却再一次失去了重心——脚下地面忽然开裂,两人急速下坠,落入深渊之中。
“哎哟喂——”邹初阳在黑暗中吭吭唧唧,“好痛……本来就痛,现在更痛了。”
他带着鼻音的抱怨声伴随着闷闷的回音:“怎么回事?边尧你在哪?我又在哪……”
蛇目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别乱动。”
邹初阳顿时不敢乱走了,小声问:“怎么这么重的回音?”
边尧沉默了片刻,说:“这里是鼓的内部。”
邹初阳愣道:“啊?”
话音未落,两人头顶投下些许光亮——原本罩在头顶的鼓皮全部张开,裂成百十来条,而后宛如有生命般朝他们抽了过来。柔韧的鼓皮化作绷带,即刻将两人束手束脚地绑了个严严实实。
邹初阳惨叫道:“什么play!”
边尧也“啧”了一声:“他的武器!武器不是鼓槌,而是整面鼓!”
邹初阳愣了一下——那戴墨镜的壮汉酷哥浮现在他眼前,也反应了过来。他之前一直太过在意相无征手中的鼓槌,没有反应过来同鼓槌产生共鸣的不就是他们脚下的鼓皮?
鼓皮蒙在鼓面上,他们脚下可不就是一副巨大的鼓。
“这么大规模的武器么!等于说……我们刚才一直踩在那大哥身上战斗?”
邹初阳使劲扭了扭,鼓皮却越缠越紧了,他的肋骨和手臂疼得不得了,面部表情也跟着扭曲了起来——在灵域里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虽然没有魔气的腐蚀,这次出去后要昏迷多久,他都不敢想。
“呃啊——你……你有没有……”他挣扎着开口道。
同样不好受的边尧:“嗯?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纪录片,叫做解剖外星人,那个外星人被绑在台子上,一动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