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下意识同边尧对视一眼,然而边影帝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可能被抓包的惊惶,也没有对我说漏嘴的责怪,他随意道:“什么还有谁,这种事最近不是挺多的嘛。”
我反应过来,点头附和道:“对啊,就前两天新闻里才播报了一个,什么企业老板自杀了。”
这话说完,我背后冷汗直流,因为月哥正万分狐疑地盯着我,但更可怕的是边尧爸爸那没有高光也没有焦距的视线——毫无感情地眼珠落在我脸上,似乎早已看穿我拙劣的谎言。
“怎么了吗?”边尧反将一军,“你们为什么这么在意?”
边尧爸爸收回目光,连一句解释也不屑于给,继续和月哥说话去了。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在边尧身后悄声说:“谁家见家长这么大压力,太吓人了。”
边尧无语地看了我一眼,我眼尖地瞅见月哥耳朵动了动,忽然意识到他是个听觉很灵敏的动物,顿时不敢再说骚话。
等夹着尾巴的褚怀星也落座后,晚饭终于被端上了桌,只是我埋头苦吃不久,手机忽然欢快地响了几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边尧刚建好的共同账号有人戳,来自一个网名“R”的人。
我纳闷道:“谁?”
“那个哥哥,”边尧隐晦地悄声说,“他弟弟14岁……”
我恍然道——是此前那个年纪最小的自杀学生的哥哥,他一连发过来好几条消息:
“你好,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我也得做点什么。”
“之前我能够发现弟弟的死不是个例,全亏了孙叔叔他们在网上发布了关于自己儿子悲剧的细节,是因为了有了那封奇怪的遗书和奇怪的后缀。但那次传播范围并不算广,我相信一定有人知道那个后缀代表着什么。”
“除此之外,万一此时此刻还有别的小孩正在被洗脑,也要让他们的家长警觉起来才行,避免这样的事再度发生。”
“所以我会公布弟弟自杀前的反常举动,告知公众如果你的小孩或亲人有靠近这个所谓SIP组织的,请一定要注意,并且和我们联系。”
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但我读到这边时已忍不住悄声问边尧:“糟糕,这不会打草惊蛇?”
边尧也在飞速滚动着消息,他摇了摇头,说:“有可能,不过倒也是和我们之前的观念不谋而合,不如将计就计……”
“咳咳!”边尧爸爸大概是看不惯我们的餐桌礼仪,清了清嗓子,不敢再和边尧说小话,在眉毛下偷偷看他。
边尧爸爸板着脸:“现在年轻人真是,一个二个的,在饭桌上也不说话了,就知道玩手机。”
我一被说立刻耳朵发烫,放下手机不敢玩了,把爪子拍回到饭桌上。但是边尧根本不理睬,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他一发信息,我的手机也不停震动,我只得把手机塞在屁股下面压着。
边尧爸爸优雅地放下餐具,开口道:“你。”
我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脸:“我?”
边尧爸爸点头:“对,你。”
我怎么了?我愣道:“我叫邹初阳。”
他脸上清晰地飞过几个大字:谁在乎。
瞧见这熟悉的表情,我忽然福至心灵——虽然对象换成了年纪更大、脸色更凶的长辈,但其实他的本质和套路都是我很熟悉的——表面不理不睬,内则社交障碍。
比如他现目前这个表情,不就跟边尧平时被学长缠着入剑道社时不耐烦且不爱听的无语神情一模一样吗?
想到这里,我心下有些好笑,心情也轻松了一点,他尚未开口问话,我便抢先说:“您呢?”
边尧爸爸一愣:“?”
我说:“您叫什么名字,我都自我介绍好几次了,边叔叔叫什么?”
他大概感到这问题有些匪夷所思,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我叫边瞬。”顿了顿,他又尴尬地补了一句:“你好。”
“噗——”边尧差点没憋住笑。
我不理他,正色道:“叔叔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时很忙吗?肯定很忙吧,刚才是我不好,一直揣测你们家里的关系,我再次给您道个歉。”
我端起面前的水杯,煞有介事道:“没有酒,但是我把这杯饮料干了,以示我的诚意。”
桌上数人便半张着嘴,眼看我“敦敦敦”地喝光一杯可乐。
放下杯子后,还不等他接话,我又以我超快语速无缝衔接跟着说:“不过之前您说边尧结灵契没有和您商量,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结灵契的事情我们当时都没有料到。我是龙您知道吧,不,我当然本体是个猴子,但我体内有头龙的魂魄住着。不过这事儿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结下灵契了。”
边尧爸爸试图插嘴:“你……”
“我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之后肯定应该先跟您说的,但您不是很忙嘛,就没有找到机会……不过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话说边尧妈妈呢?大概也很忙吧,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你们很关心边尧的。边尧出门上学之前她不是还专门给他买了床单被罩戴上吗?质量很好面料很高级的那种丝绸床单。”
边尧在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他爸爸的法眼,但他铁定猜不到这床单被罩有什么深刻内涵,却仍然露出了蹊跷的表情,忽然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啊?”
边尧爸爸又问:“你们俩什么关系,你怎么连他床单什么面料都知道?”
边尧和褚怀星两人脸都要埋进碗里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在憋不住笑的边缘试探。
我尴尬道:“就是……室友的关系,之前……我们合租一个公寓。”
闻言边尧爸爸表情变得更微妙了:“边尧?他?会主动招人合租?”
“没没没有,他最开始一个人住的,后来……”我话卡在半路上——我总不能说是我上门去拯救了被床单困住的全裸小蛇,才发出了合租邀请吧。这话不管怎么说出来,我也听起来很像个变态。
“后来?”边尧爸爸问,“后来怎么了?”
褚怀星很没同情心地搅浑水:“对啊,后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