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唐申一行跟随众师叔师伯回到唐家堡。
从半空看下去,部分栈道以及建筑都被破坏,山间树林也留有大量被火焰灼烧过后的焦痕。许多唐家弟子在打扫整理,只待栖羽堂弟子回来之后将建筑重修。虽然入门测试仅仅持续半日,但倾尽唐家堡惊鸿和天琊两堂之力,千里迢迢而来且无法取得补给的豫章霹雳堂弟子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都没有胜算。霹雳堂袭击唐家堡所依仗的是他们的火药,除去火药,其它部分与唐家堡比起来不值一提。
唐申回合居大院不到一盏茶,就被唐素生带到了议事堂。刚踏入议事堂就瞧见堂中地面上躺着叁与肆的尸体,唐宛凝斜身坐于堂上座中,左右分别是唐邵泽、唐邵策、唐宛清、唐宛柔。
唐邵策着副堡主服饰,另外三人则穿长老服饰,不难叫人猜出短短半日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唐宛凝一手扶额,闻他们脚步声,眼皮也不抬地道:“还有一个人呢?”
“藏起来了。”唐申面对众人审视,神色依旧自如,“唐末徽看见了他的尸体,我便将它藏了起来。”
“嗯……”唐宛凝揉了揉眉心,抬手挥了挥,“除了他,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五人应罢,纷纷离开议事堂,只留唐宛凝于唐申二人相对。
“你的表现,我已经听素生师叔说罢,勇谋冷静至此,对你来说已属不易。那日在客栈中看你表现就知道你不寻常,不单毫不畏惧大堂中的尸体,更是不怕我所说要取你性命之言。唐家弟子,第一堂课要学的便是如何辨识人心,在此之前,我对天性凉薄此词向来嗤之以鼻,却不想今日就有这样一个人站在我面前。”
唐宛凝将搭在额上的手拿下,搭在椅臂上,似有疲惫,垂眸看座下站着的男孩:“凉薄之人也好,既然不受多余情感影响,想必是极为聪慧的。你能明白我下达的指令并且很好地执行它,这一点非常不错。”
“你通过了测试,我便按照约定赋予你我们唐家的姓氏,你的名字还要看你的排名。至于其它的……”唐宛凝微微眯了眯眼,齐眉的刘海在她脸上投下少许阴影,“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入惊鸿堂下。其它事情会有人告诉你,带你去办。没什么事情,你也走吧。”
说完,她又侧头,以手撑着脸,阖上眼。
唐申却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开口问道:“雷越是如何一回事?”
唐宛凝睁眼,目光在殿下浑身污渍的孩童身上停留足了足五息:“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该知道的。”
“有趣”唐宛凝的手指在椅臂上轻敲,“说来听听?”
“我听叁自称雷越,而昨天你下命令时曾提到‘霹雳堂堂主雷元稹’,此二者这与堡中受袭击有联系,对吗?”
唐宛凝自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单音,坐直身体,默了半响:“雷越,他是霹雳堂蜀部分舵主的孩子。”
“雷越这个年纪已经能记事,我听他说,他家被灭门与唐家有关。你把他带回唐家堡,就是为唐家添一个潜在的威胁,这不该是一堡之主会做的事情。所以,定然有人有人以某种理由劝说你,你被他说服了,或者因为一定的原因无法拒绝他,对吗?”
“雷越本不该活,但执行之人失误,另有他想,提议让霹雳堂弟子入我唐家,往后不定会有用到的地方。很可惜,他没有活下来。”
“仅仅是失误吗?昨天夜里的袭击,也是失误之一吗?”
唐宛凝敲击椅臂的手指停顿下来,似自语,又似问询:“那么,你觉得这场袭击的原因是什么?又是谁导致了它的发生?”
唐申敛了目,他背对日光,神情便也叫人看不大清楚:“我年纪尚幼,如何能知。但我留意到你身边,副堡主换了,四长老也换了。”
唐宛凝手指扣住椅臂上的纹饰,略微前倾上身,幽深双眸望着唐申,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许久,缓缓开口:“聪明人总是活不长。”
唐申:“不够聪明的人,似那日所见的四位长老,也没能活得长。”
唐宛凝眸色再沉下去几分,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成塔状:“你真的……只有五岁?”
“我已不是孩子。”
“嗯?”唐宛凝轻笑,托腮,重新斜倚在椅中,“可惜目前,我到底只看到了一个努力向我展现他所有价值的孩子。”
“你曾说,‘有资格便留下,没有资格再与你无关’,我记得很清楚。”唐申稍微理了理身上染满血和草木汁液的衣裳,朝唐宛凝摊开双手,“你说,我做,这便足够让我留在这里,是吗?”
唐宛凝细眉微微一挑:“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