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虎这句话,声音虽轻,却有如一根尖针一般,深深扎入史可法心中。
史可法身形微颤,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一旁的养子史德威,却发现,史德威正用同样惊惶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已。
二人目光交织,其中之意,何可言说。
史可法一声轻叹,却还硬着头皮说道;“唉,真没想到,太子远在东川,相隔千里,对这扬州的局势,竟是了如指掌,判断得如此明晰,实令本督叹服之至。只不过,本官身为江北都督,有为朝廷守土之重责,又安可轻弃此重镇,转投太子殿下乎?这般行径,又岂是人臣之正举?”
穆虎摇了摇头,立即回道:“史都督此言,在下实不认同。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择,明臣择主而侍,史都督又何必为了这朝廷而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再说了,现在这局势,清军五六十万兵马,即将大举进攻扬州,其势有如巨石压卵,仅凭扬州城中这不足万余又士气低落的士卒,史都督又如何可以久守呢?恕在下说得难听点,纵是史都督拼尽一腔热血,与扬州城同殉而亡,对于国家大事,又奚有何益?”
听穆虎这般说辞,史可法脸色十分难看,内心之中,那刺痛感却是越发强烈。
是啊,自己归根到底,不过只是一介书生罢了。
虽然挂了个江北都督的虚名,却是有名无实,手下又无兵无将,对于整个时局而言,自己其实真的毫无作用。
而更直白一点来说,且不说江北他处地界,光是现在扬州城中的这点士卒,都是来自各路州镇,人心杂乱,号令不齐,根本就不能听从自己指挥。自己统领这样一只兵马,若清军大举来袭,这近万士卒,只怕将会一朝而溃,根本不足以为战,这座重镇扬州,也许真的很快就会陷落了吧。
而真到了扬州城陷之际,自己这个所谓的江北都督,除了一死殉国之外,复能何为呢?
一时间,史可法心下,一片迷茫。
这时,养子史德威却插话问道;“穆使者,那依你之见,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行事,方为妥当呢?”
见史德威这般发问,穆虎立即回道;“史将军,在下现在所说之话,其实皆是太子之前之吩咐。太子殿下以为,若是刘泽清部已投降了清廷,那现在江北之势,已全不可为。史都督要做之事,便是尽快让扬州一带的居民百姓,与城中兵马一道南渡而去。兵马可前去南京驻守,而百姓则前往江南等地投靠亲友,以免被清军屠城戮杀……”
“等等。”穆虎说到这里,却被史德威喊停:“太子如何知晓,清军若拿下扬州等地,就一定会屠城戮众呢?这般想法,未免太过……”
“并不过份!”穆虎立即回道:“太子殿下认为,现在清军从河南打到山东,再一路掩袭江北,一直未有大战,可谓顺畅之极,故其手下军兵,虽是一路打来,个人所获却并不多。这样一来,其下部众,必会多有怨言。那清军统帅多铎,为了邀买人心,必会暗中允诺,让他们在攻下扬州等富庶城池之后,准其大举屠城,全力掠夺百姓资财,从而安抚激励其下兵卒,让其继续听命为用,此为必然之势也。”
史可法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是十分难看。